師溫一下便知道是誰在敲門了。
他敲門的方式還是一以貫之,就連在這個夢裡也是。
端坐在桌前的“她”從思緒中擡起頭來,看向門口的方向,道了句:“進。”
這回,是少年浮生走了進來,他進來的第一句話便是:“這次宗門大比的結果,師尊也知道了。”
他一舉一動透着恭謹,就連一點笑容都沒有,如此一本正經,像是來述職的一樣。
身為旁觀者的師溫,瞧着少年并不如她原來記憶中的那個小徒弟肆意,甚至更加小心翼翼,就連笑容都少得可憐,一時有點心疼。
他現在或許比小時候更強大,但絕對不快樂。
少年浮生道:“弟子沒有奪得魁首,讓師尊失望了。”
他是在挑釁吧?
師溫算是對自己這個徒弟還算了解,可“她”沒有。
“她”微微蹙起秀眉,那雙淺淡的眸子中卻連一點責備都沒有。
“她”顯然不在意這些,隻是有點詫異向來疏離的徒弟居然會專門因為這種小事來找她。
“她”想,他肯定很在意這場失敗。
于是,她說了句:“勝敗乃兵家常事。”
從始至終,少年浮生都是低頭垂眸的,看上去是在聆聽教誨。
可師溫卻看到了他垂在身側的手在默默收緊,直至骨節發白。
她一下便看出,他在憤懑。
少年浮生不明白。
他是她的徒弟,她怎麼能一點都不在乎呢?甚至他進來時,都已經想好了她會對他如此失望,甚至是生氣。
結果就是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
他不甘心,又問了一句:“師尊沒有其他話想對弟子說嗎?”
坐在上首的“她”停頓了一下,問道:“裴青雲這人怎麼樣?”
什麼?
少年浮生沒想到還能從師溫聽到另一個人的名字,而這個人還打敗過自己。
他看向“她”,憋出一句:“弟子不知。”
師溫可太熟悉他這副樣子了,明顯在吃味,他一定是誤會什麼了。
“她”也沒計較這個,而是把留影石推過去,道了句:“你拿回去看看。”
“是。”少年浮生去拿留影石,彎腰垂首,是一個很标準的侍奉師長的動作。
這動作看得師溫一愣。
她記得,小徒弟那次落水醒來,呈上巾帕給她擦臉時也是這樣。
他那時才進入流光派一個多月吧,而少年浮生是在一年後才會的。
難道說,他是在夢裡會的?
不,不可能,那麼标準的動作必須是日積月累的。
即使短時間内速成也不會完全一樣。
隻有一種可能,他早就會這些。
少年浮生拿着留影石出了房門,師溫也連忙跟了上去。
他回到自己房間,打開了留影石,看到裡面記載的正是他和裴青雲那最後一場決戰。
自己的師父不僅不關心他,還對另一個人格外“關心”,現在又把他戰敗的那一場拿給他看,這和羞辱他有什麼區别?
他五指收攏,一把将這留影石捏個粉碎。
師溫聽到石頭咔擦咔擦的碎裂聲,心想,這誤會大了啊。
就在這之後的第三天,少年浮生接了宗門任務,一聲不吭地出去曆練去了。
“她”并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這臨丹峰又隻剩她自己一個人。
就在即墨浮生出去曆練的第一年,“她”下山偶然碰到了裴青雲。
“她”也聽不到他的心聲,隻能憑借他展示出來的樣子斷定此人品性還不錯。
不過,“她”還是保留了幾分警惕,也并不打算跟他深交。
此時,天光大亮,師溫醒了。
她還清晰地記得夢裡發生了什麼。
隻不過,這次的夢有點短。
“師尊,早安。”
師溫往那邊看去,即墨浮生正坐在桌前悠哉悠哉地喝茶,那臉上的笑意快壓不住了,可謂是春風得意。
昨晚發生的事如電光火石般閃過,師溫想到自己的手還是酸的,她咬緊了下唇,命令道:“昨晚的事不許給我說出去。”
“師尊想什麼呢?”即墨浮生苟着唇,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這種閨房行樂弟子自然要自己慢慢品味,怎麼會說出去?”
師溫自然是信他的。
她收回目光,下了床。
師溫隻是一出現,即墨浮生便移不開眼睛,那雙眸子亮晶晶的,抑制不住地心跳加快。
他太喜歡師尊了。
已經喜歡到骨子裡了。
師溫穿好衣服,正欲去洗漱,即墨浮生已經率先開口了。
“師尊是要洗漱吧?弟子都準備好了。”
淡淡地掃了男子一眼,她脫口而出一句:“你殷勤得有些過分了。”
之前,即墨浮生并不确認師溫會不會因為他的接近更讨厭他,所以,他也不敢做太多。
在昨晚的事發生之後,他也就沒了那些顧忌。
他淺笑道:“是嗎?那弟子也隻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