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不太能消化自己突然冒出個女兒的事實,而顯然溫寄草也不相信,連夜從風雨樓趕到淮南。
走到春月樓,正巧碰上晨戲開始,大廳裡坐了許多票友,台上戲腔婉轉,愛恨癡纏。台下臨窗的位置,溫酒左手邊坐着病恹恹的傅氏郎君,右手邊半摟半抱一個咯咯笑着的女娃娃。溫酒皺着眉頭,好似在做什麼大事,一勺一勺給懷裡的娃娃喂雞蛋羹。而溫酒身側給她布菜的男人先看到了溫寄草,眸色一暗,旋即彎唇笑起來,撥了撥半披的長發,露出雪頸上豔紅的香瘢。
這個妖精!一見面就隻知道勾着阿姐上床!
溫寄草很生氣,在春月樓大鬧了一場,連春曉曉都被驚動,出來幫腔。她們此刻倒是同仇敵忾,都不太相信傅靈越真的自己給溫酒生了個女兒。
傅靈越倒真是世家養出的好風度,病恹恹地往窗前一靠,手裡還繡着給溫酒做的小衫。聽着溫寄草的質疑,他眼皮都不擡,冷然道:“你不是有那個什麼叫系統的東西嗎?驗個血緣,很容易吧?”
此話一出,溫寄草先怔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空氣都僵滞幾秒,她再開口,不可置信地問傅靈越:“你怎麼……”
“以你這種天外之物的傲慢,看不起我們這些宿命中蝼蟻,倒也正常。但這個世界之所以能有繼續運行,自有我們這些蝼蟻的道法。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麼留在這,但我勸你,你不該再插手我和溫溫的事情。”
傅靈越此刻終于露出眼底的兇狠,針頭刺破繡品紮進指肚,他卻仿佛感覺不到動,明明端坐在那,卻仍讓人感到殺機翻湧。
這是溫寄草執行任務後,第一次從位面人物身上感受到如此濃烈的殺意。系統的警報聲不斷拉響,直到溫酒抱着溫洄推門進來,一切回歸平靜。傅靈越唇畔挽出笑,放下手裡的小衫,起身張開雙手:“快,别一直讓你娘親抱着,會累到娘親的,來讓爹爹抱會吧。”
溫洄扭頭拒絕,溫酒也牽着他坐下,“算了吧,你這身子,拼着生下女兒,這三年又沒調理好,擔驚受怕像個兔子似的,每天哭得眼睛紅彤彤。可是好好歇會吧。”
“哪有。”傅靈越垂眸,輕笑着将臉蹭在溫酒手心,睫羽輕顫,淚光點點,好一個隐忍虛弱的病美人。
溫寄草要氣瘋了,指着他亂蹦,叫嚷道:“不是,你傅氏祖傳變臉啊!傅靈越!你剛才那眼神敢不敢讓阿姐看!你就是個狐狸精啊你!”
“溫溫,我沒有……我,我是不是惹到寄草姑娘了,我向她道歉吧。”傅靈越眼睫輕顫,攬着溫酒的腰,還輕咳了兩聲。
溫酒:“他沒有,他不是,他真的隻是弱不禁風的小兔子,你們别吓到他。”
盛夏時節,春月樓的老闆啟程回平陵,溫寄草自然不情願,但系統已經警告她很多遍不許再插手覺醒人物的故事線。她郁悶至極,又開通權限探查了溫洄和溫酒的血緣關系,竟然還真是母女。溫寄草三觀震碎,緩了很久,才不得不承認,世人口中溫秀清雅的傅靈越,内裡就是個不尊天道的瘋子。
而這個瘋子,所愛、所執着、所在意的,恐怕也隻有阿姐。
溫寄草無法否認回溯中傅靈越對阿姐十幾年,從隐忍到崩潰的深情。但她還是不甘心,最後臨行前的一夜,溫寄草問阿姐:“你真的明白什麼是愛嗎?阿姐,是不是若旁人給你生了孩子,你也會去愛他?”
溫酒挖着埋在桃花樹下的酒壇,拍開壇身沾着的泥土,她低着頭,卻沒有遲疑地否定:“不是因為孩子,是因為溫洄是傅靈越給我生的孩子。你明白嗎?重點是傅靈越,不是孩子。”
溫寄草啞聲,看着阿姐,這時才明白過來。原來她不是傻,隻是溫三十九被殺戮蒙住了心,不敢相信月華會願意停駐在她心頭。而如今,皎月發瘋,反而除卻了溫三十九心頭的迷障。
那夜溫寄草沒有再過問阿姐的選擇,淮河岸邊,她踩着晨霧,聽着溫酒告訴她要認真練功,保命要緊,不行就飛書于她,天涯海角,以命相護。
溫寄草乖巧地點頭,揮了揮手,看着溫酒攬住一臉醋意還要強扯出笑的傅靈越。她從他懷裡接過溫洄,又在父女二人臉上各自親了一口。
傅靈越耳垂紅了,明明不加遮掩的頸側盡是吻痕,此刻竟還有幾分純情。
他牽着妻子的手,撓了下她的手心,在馬車揚鞭時,問她:“溫溫,誰在你心裡最重要?”
溫酒愣怔,努力思索着,抿了好幾下唇瓣,終于要說話時。傅靈越卻捂住溫洄的眼,而後傾身咬了下妻子的唇瓣。
輕哼一聲,他堵住她的話,“算了,不管你最愛誰,總之我最愛你。”
哦,溫酒遲鈍地點頭,有些開心,便也親了下傅靈越的唇瓣。她眼睛亮晶晶的,準備晚上告訴他——你是我所愛裡,最愛的那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