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阿伏鑽狗洞爬進穆府之後,就再也沒回去昭月樓。我沒想過他就是婆羅國祭司一脈的後人,但攥住他血淋淋的手,我說出不來話,心裡隐隐覺得恐懼。但阿伏的血溫熱而黏膩,我們的手牽着一起,十指相扣的瞬間,我确信我不能放開他。
母親用完以阿伏鮮血為引的湯藥,七日之後退燒,果然好了起來。父親雖然介意阿伏的出身,但看着少年白衫之下血痕斑駁的手臂,到底說不出來狠話,允許了阿伏作為側君被擡進穆府,也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成親那天,府裡隻擺了簡單的家宴,阿伏被一頂轎子從後門擡進婚房。而在前廳,父親盯着我不許多喝酒,所以我早早就從席面上溜走,跑到後院去找阿伏。
作為新嫁郎的少年端坐在喜床上,我推門進去,一邊跑一邊喊他的名字。少年蓋着鴛鴦戲水的蓋頭,被我猛地拽了下袖子,蓋頭歪了,他忙坐回去,扯正後埋怨地說:“今日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小女君你一點都不重視嗎?不掀蓋頭,怎麼在月老跟前記下百年好合的姻緣?”
“難道.......妻主不想和我百年好合嗎?”少年幽怨地問,我則被妻主這個稱呼給激到,臉頰有些發燙,莫名的熱血起來,我忙聲道了不是,然後鼓着腮幫子大氣,伸手猛地掀開了喜帕,燭影搖曳下,終于露出一張媚麗青澀的面孔。
阿伏塗了口脂,來掩蓋這段時間放血做藥引的虛弱。燭光落在他的唇上,透出潋滟細碎的水光。他擡眼隻是看着我,就像被揉爛的櫻桃,鮮妍的汁水将滴未滴。
雙手撐在少年膝上,我俯身,完全無意識地被吸引過去,目光落在他唇上,聲音幹澀,我問阿伏:“這個口脂、口脂甜嗎?是玫瑰花蜜做的嗎?”
阿伏湊近,氣息糾纏,發髻間步搖輕響,他主動啄了一下我的唇,黏膩的口脂在分開時,似乎在不舍地拉扯着我們彼此的唇瓣。阿伏摟着我的脖子,莞爾輕笑:“甜不甜?妻主親自嘗嘗不就知道了?”
阿伏說完這句話,我像得到指令一般,捧着他的臉親了好久,最後喘不上氣才分開。他唇上的口脂被吃沒了,但唇瓣依舊嫣紅,塗着一層潋滟水光,眼眸潮濕地看着我。少年的發髻不知何時散了,幾縷發絲垂在頰邊,阿伏蹭了蹭我,像溫馴的貓,牽着我的手問:“所以你今晚隻打算吃我的口脂嗎?不打算吃我........”
“不行,不不不行的,”我吓得滿臉通紅,從阿伏懷裡爬出去,抵着他的膝蓋,教訓道:“我們現在年紀還很小,過早的杏行為對身體不好,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穆芃野,你是不是不會啊?”江伏也跪坐着,眯起眼睛有些嘲弄地看我。好嘛,在女尊國生活這麼多年,說沒有一點大女子主義是假的。新婚的美嬌郎笑眯眯地質疑我不行?!這忍不了,推着阿伏的肩膀将他撲到床上,他腰肢軟,一推就倒,甚至還伸手攬住我的脖子,愉悅地撩起眼尾在笑,靜等我的下一步動作。
可狂徒系統隻說我的身份是狂徒,也沒說狂徒該怎麼做啊.......窘迫地冒了一脊背的汗,我低頭看着發絲淩亂、唇瓣紅腫,一副被蹂/躏的良家婦男模樣的阿伏,忽然想到好玩的事情,笑着趴在他耳邊小聲說。
阿伏蹙了蹙眉,我心裡得意,自覺這樣肯定能吓退他這種未經人事的女尊國少年。可沒料到,阿伏彎唇,開口竟然是:“還以為怎麼樣呢?原來就這?”
啊?啊!這是什麼眼神?請問我是被歧視了嗎?
我紅着臉還沒反應過來,而身下的阿伏已經垂下眼睫,再望過來時,眼尾暈紅,淚花細碎地黏在睫毛上,一身喜服的少年唇角勾着一縷發絲,無助地微微揚起雪白的脖頸,啟唇含着隐忍的哭腔,說:“不要,不要嗚.......不可以親脖子,小女君,會被嗚.......會被家裡那個發現的........”
他在我耳邊說話,濕熱的氣息燙得我簡直要滾下床,而我剛有動作,阿伏又勾住我,我被他困在懷裡,眼尾淚痕仍在,阿伏卻捏着我的臉笑眯眯地問:“不是妻主要玩狂徒和人夫的把戲嗎?怎麼?現在害怕了?”
“怎麼害怕了?一點都不害怕!”我壯着色膽,低頭在阿伏唇上咬了一下,反駁:“哼哼,小郎君,我可是要穿着你妻主的睡衣上你噢!怕不怕你怕......”
“不怕,”唇角忽然被親了一下,阿伏摟住我的脖頸,眼裡漾開溫柔的笑意,細碎的光黏在淚痕上,他凝睇着我,回答:“我不怕,因為我的妻主就在這裡,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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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樓這些年整改許多,又換了老闆,至少明面上賣身的交易少了許多,多推出彈琴唱曲之類的清倌兒吸引看客,還真有幾份風雅場所的氣派來。不過我和方和月一直都是昭月樓的常客,她看戲我吃飯,好在家中賢夫心胸寬闊,每次都親自套上馬車到昭月樓接我,從未見阿伏有過怨言,連方和月都忍不住感慨:“你家這江側君,要麼就是真的賢惠到能立地成佛百忍成金,要麼就是壓根不愛你不在乎你。”
其實我隻當這家夥在窮酸,并未如何往心裡去,畢竟家有賢夫的滋味不足為外人道也。隻不過偶爾醉酒,我也蹭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捧住阿伏的臉,朦胧月色下,少年的眉眼缥缈起來,好似抓不住的雲端月。我忽然難過地問阿伏:“昭月樓裡經常有夫郎去捉自家妻主,拈酸吃醋的模樣雖然不夠體面,但也是着實在乎自己妻主。可是阿伏就從來不會吃醋呢.......”
醉酒的人手勁大,我沒注意把阿伏的臉都捏紅了,松開他歪到一邊,我難受地扯了扯領子,将要昏睡過去時,卻又聽見一聲歎息,夾雜着天真的疑問。
“可是妻主.......不是你說最喜歡溫柔似仙子的郎君嗎?”
溫熱的手蓋住我的眼睛,少年的發絲落在我頸間,一陣癢意混雜着跳動的脈搏,我感覺到唇瓣被咬了一下,但刺痛之後又被溫柔舔舐,仿佛蛇妖收起毒牙,又變回楚楚動人的郎君。
“不要嘗試挪開堵着泉眼的石頭,小女君,你會被愛欲的浪潮一口吞掉的。”
今天在昭月樓這場戲聽得我不舒服,台上演到被強擄的人夫對主角産生愛慕時,我就想起身離開了。但方和月倒是看得起勁,拉着我又續了一壺茶。夜色漸濃,台下情緒也高漲,中場休息時,助興的舞伎穿着單薄的紗衣,腳下打着旋往看客席去轉。我本來就胸悶氣短,不知為何心髒砰砰地跳,臉頰到耳根都暈開一片悶紅。正忍不住蹬開椅子起身,一個深色皮膚的異國舞伎卻攬住我的脖子,直接坐進我懷裡。
他身上脂粉氣濃,為了止汗還塗了羅蘭香膏。黑色的卷發像香豔的鈎子,被他捏着去搔弄我的鼻尖。這異國舞伎的中原話還說不清楚,音色低沉,含混開口時竟有些缱绻:“女君不喜歡看我跳舞嗎?可奴還想去樓上單獨給您跳舞呢,你身上的味道,幹淨,我喜歡.......”
“我衣裳的熏香都是我郎君調的,我們妻夫一個味,你喜歡我郎君?”
我推開調情的舞伎,不耐煩地往外走,而剛過走廊,就見府裡的侍衛焦急地撥開人群,正好和我迎面撞上。還未說什麼,她就突然跪地請罪:“小姐,下山時側君去送子廟上香,我們撥了一部分人手跟着側君,另一部分護送老太君先行回城。而去求子廟路上卻遇到一夥流竄的山匪,護衛們寡不敵衆,山匪把側君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