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明自幼不喜與人親近,尋常連個貼身的侍從都沒有,可如今,嗅着少女身上獨有的、被日光曬透的花果香甜,他竟生出了絲絲縷縷的渴望,擡起手,抗拒的姿态落到最後反而是揉了揉她的後頸。聲音仍有些悶,但清冷勝雪的冷美人确實挑起眼尾暈開的薄紅,嗔笑她:“說起來你也是個讀書人,偏偏一身匪氣,淨給我招惹事端。”
“那裴姐姐不喜歡我這樣嗎?”
喜歡......這兩個字裴霁明說不出口,從來沒被愛過的人是羞于表達愛的,他垂眸避開李金水的注視,但手指勾住少女被風揚起的發帶,他隻是沉郁地反問李金水:“那你是喜歡做你姐姐的我,還是單單隻是我?”
李金水被裴霁明繞暈了,向來不能理解别人的話外之音,所以圈緊了冷美人的腰,她直愣愣地回答:“我喜歡你啊,喜歡裴霁明,喜歡你好看有學問,吃得少話也少,身上香香的罵起人來兇兇的........”
“李金水.......”裴霁明的聲音帶着點顫,天際濃豔的晚霞拖曳着火焰肆意燃燒,他被一團香甜砸的暈頭轉向,俯身将莽撞的少女如珍似寶地攏進懷裡,他又笑了,好溫柔地說:“你一點都不會哄人。”
“但我還是喜歡聽你講話。”
我還是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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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裴霁明原本身子就弱,遭逢滅門之災,又颠簸流離将近半年才在春盈寨安定下來,所以成親後不久,裴公子就生了一場病。李金水急得下山将回春堂的大夫捉到山上,愣是好吃好喝地伺候了她半個多月,等到裴霁明身體好轉一些才放大夫下山。
裴霁明在病中對李金水的行為也嘗試過阻攔,夜半發熱被她架到懷裡灌湯藥的時候,他抓着少女的手,指甲卻深深陷進她柔軟的手心,陀紅的面頰黏着細汗,他虛弱地教訓李金水:“大夫擔任救死扶傷之責,你怎可把她當成物件一般擄到山上?鎮裡的人知道了,又該如何看你?該如何看待春盈寨?”
“愛怎麼看怎麼看.......”李金水嘟囔着反駁,伸手抿了把他臉上的汗珠,将吹涼的湯藥喂到裴霁明嘴邊,她任性地說:“我反正隻管你,你好就是一切都好。”
“你.......”裴霁明怔怔地擡眼看着她,燈光下李金水的目光融融,還像一片香甜的橙子海,就着她的動作将湯藥喝了個幹淨,裴霁明睫羽顫栗,鳳眼盈盈一片水霧,他歎了口氣,到底沒有舍得再罵李金水一句。
“你呀,笨。”
他對她總是這樣,似嗔又憐,藏了無限沉溺的欲海。
等到裴霁明身體好了之後,李金水又開始拉着他晨練,每日雞鳴之後就把小公子從床上薅起來,扯着他到山頂爬台階和踢毽子。原本裴霁明覺得傻,但奈何整個春盈寨百十号人每天晨起時都這樣浩浩蕩蕩地鍛煉,他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矜持,隻能挽起袖子陪李金水一起發瘋。每每出一身汗,站在山頂氣喘籲籲地望着朝陽升起,晨霧散盡,忽然地,心底萦繞地關于裴氏和朝堂的一切紛争也似乎漸漸雲霄雨霁了。
雖然不知道明天怎麼樣,但餘光偷偷望着身側的李金水,他總想,至少今天有個好天氣。
李金水和姬禦珂時常保持着通信的習慣,她在信裡一直叮囑李金水要好好照顧裴霁明,五年之後他将對她翻盤稱帝的事業大有作用。李金水覺得這姐們神神叨叨的,但奈何人家是天道之女,她也不好說什麼,于是每次通信都兢兢業業地告知裴霁明又吃了哪味藥、又學會了哪個兵器、又幫春盈寨改善了哪種農具.......但姬禦珂卻并不關心,回信直接告訴李金水她不想聽這些廢話,隻要裴霁明好好活着就行。
可是.......李金水提筆,落在信紙上卻不知道怎麼寫下去。
裴霁明是你的未來夫郎呀?她想着揪着姬禦珂的領子質問她:你憑什麼把裴霁明說的像個不值錢的貓狗一樣?他是你的夫郎,你必須好好愛他呀。
信紙被揉成一團,李金水又重新展開一張,收斂所有情緒重新寫好回信寄給姬禦珂。她站在窗前望着信鴿的身影隐匿在夜色中,裴霁明端着甜酒醪糟走進來,漫不經心地給她整理亂糟糟的書案,然後笑着問她再看什麼。
“我在看月亮上有沒有嫦娥仙子。”李金水順勢坐在他收拾好的地方,捧着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一會就吃完了,巴巴地将空碗遞給整理書架的裴霁明。
他睨她一眼,冷漠地拒絕:“夜間食多對胃不好,就這一碗,廚房被我命人鎖上了,别想着偷吃。”
李金水洩氣,将碗放回托盤裡,因為吃過甜酒醪糟,臉頰暈開悶悶的绯紅,她站起身,走到裴霁明身邊抓住他的手腕,将小公子轄制在自己和書櫃之間。李金水逼視着他,問:“你不開心,為什麼?裴霁明,你為什麼又不開心?”
“我開不開心對你很重要嗎?”裴霁明勾起唇瓣,眸子晦暗的情緒積蓄,而笑容卻有些譏諷,他捏緊了自己的手指,垂眼看着霸道的李金水,扣爛了手心才壓抑着沒有彎腰抱住她。
“當然,你的開心對我很重要,我隻想要你開心。”
“是嗎?那你還記得你從前在書院對我說過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