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地勢複雜,民風彪悍。又恰逢京城大亂,各方勢力争權奪勢,所以剛赴任的時候,李金水還沒走到州丞府,就先被一夥地痞流氓給驚了馬車。而待她收拾完找茬的地頭蛇,緊接着又是商戶聯合上表要免稅,還有洹河的決堤,淹沒農田,饑荒肆虐.......面對一整個爛攤子,李金水急得嘴裡燎了好幾個水泡,披星戴月地領着手下勘測農田,考察水利,而回城還要聽一群老狐狸商戶打擂台。那段日子她累得騎着馬都能睡着,裴霁明也着急,索性不顧勸阻,戴了頂帷幕就出堂替李金水處理城内文書稅收之事。
李金水知曉裴霁明的本事,也沒有反對,隻不過留了心腹在府内保護裴霁明的安全。她本以為商戶要磨上一陣,但哪想裴公子三言兩語就将他們套路進去,不僅狗咬狗,還紛紛向官府投誠。很快城内安定,府衙的倉庫也豐盈一些之後,裴霁明又披星戴月地陪着李金水繪制地圖、興修水利,因為經常要上山爬坡,所以文弱的小公子腳底經常會磨出水泡,擠破了之後洇出血水疼得走不動路。李金水便背着裴霁明,背後是絢爛燃燒的晚霞,她背着他一步步穩穩地朝山下走,倦鳥歸林,池魚故淵。
裴霁明蹭着李金水的耳朵,他們都曬黑了一些,穿着幹活的布衣,像一對年輕的山野妻夫,有着花好月圓的一輩子去走。
“今晚回家給你包荠菜餃子吧。”少年摟緊了她的脖子,笑着說。
年輕的州丞點頭,又撒嬌似的要求:“還要炸小黃魚,你昨天答應我的。”
“貪吃鬼,哼,答應你。”
李金水上任的第二年,青州百廢俱興,田畝水利,通商外交,均逐漸發展起來。北方奪位也進入決勝階段,李金水暗中關注姬禦珂,發現她确實有幾分天運在身上,每每能在絕境化險為夷,并且不僅當朝皇子甘願為她做宮中内應,不少權貴甚至外邦使臣都被她俘獲芳心,多方勢力加持之下,姬禦珂一個冷門王室的霸業徐徐展開。
隻不過,李金水能看出這個天道之女内在薄弱,既無武義,也沒謀略,若非是氣運加身,隻怕連和其他王儲角逐的資格都沒有。
她依舊保持和姬禦珂密切通信,雖心底存疑,但也不願冒險,所以按照計劃屯糧屯器械,一直等待着姬禦珂的指令。尤其臨近年關,北方局勢惡化,許多難民南下,有逃到青州的,李金水派人集中管理安置,暫時出現沒有太大的亂子,但她的心依舊惴惴不安,尤其五年之期臨近,她愈發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裴霁明了。
從青涯書院到京城裴氏,又從京城裴氏到春盈寨,最後從春盈寨到青州,兩人相伴數年,他們既是對方親密的夥伴,也是永遠的後盾。李金水總是想,即便做不成真正的妻夫,她也希望他好,希望他們都能得償所願。
年關将至,老柴她們來青州團聚,裴霁明也很高興,留在府裡特意做了一桌飯菜招待。晚上陸續有百姓到州丞府給李金水送雞鴨鵝蛋,還有鄉民陪了一下午山路,隻為給她送隻大鵝.......李金水牽着裴霁明收下了她們的心意,而閉府之前,又有大叔懷裡抱着個女娃娃,将一對胖乎乎的金女玉童送給裴霁明,大叔神神秘秘地笑,女娃娃隻直接樂呵呵地指着裴霁明的肚子說了出來:“哥哥、肚子、懷孩子......”
裴霁明的臉頓時羞的通紅,李金水則哈哈大笑起來,塞了把酥糖給小姑娘,轉身扯着臉冒熱氣的裴霁明回府。
席上李金水見裴霁明一直心不在焉,以為他介意下午的事情,便偷偷在桌子下面拍了拍少年的手背,安撫他道:“青州男子爽朗彪悍,有些話說的冒犯,你别介意。”
“李金水,你.......你想要孩子嗎?”裴霁明側身,膝蓋抵在她膝蓋之間,面頰暈開薄紅,鳳眼裡水湛湛一片,殷切地看着她問:“我是說,是我們兩個的孩子,有你的眼睛,和我的嘴巴的那種孩子,就我們兩個,我們彼此揉成一個,永遠也分不開的結晶,你想.......”
高談雄辯的裴公子此刻說話颠三倒四,李金水靜靜地望着他,眼裡淌過燭光,或許還有濕潤的遺憾,她沒有開口,外面的護衛卻闖進來,跪在地上打斷了裴霁明的話。
“報告大人,外面來了一個身受重傷的女子,自報是京城信友,要您救她一命。”
姬禦珂的刀傷看起來嚴重,但避開了心脈,并不緻病。李金水很聰明沒有去問她為何淪落到青州,将人妥善安置好,聽着姬禦珂半睡半醒之間吐露的呓語,她窺探到一個天下将明、改革圖興的時代。
于是李金水摁下對她的所有懷疑,盡心盡力為她囤積兵草,至于内院,李金水則特意安排裴霁明侍奉湯藥,畢竟他們注定要在一起,再怎麼阻攔也不過是跳梁小醜,索性放手。
年關過去,李金水早出晚歸,即便在府上,也是陪着姬禦珂說話,很少和裴霁明單獨相處,有時候被他攔住,也很快就有手下看眼色上前謊稱情報引李金水離開。
裴霁明的情緒愈發惡劣,連帶着身體都虛弱得遭逢了一場風寒,夜間發熱,他昏迷間,恍若看到李金水正抱着他,像那年裴家出事的時候一樣,蹙眉擔憂地一點點攏幹淨他頰邊被汗黏濕的碎發。
于是毫無征兆地,裴霁明哭了,滾燙的眼淚一大顆一大顆地砸下來,聲音嘶啞,鳳眼通紅,死死攥住李金水的手腕,恨不得嵌進她的血肉,裴霁明戰栗地質問她:“李金水,你、你和那姬禦珂,你們是不是有奸情?!”
“果然.......嗚嗚嗚嗚,果然李金水,”她被驚得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了,但裴霁明也不需要回答,自顧自地在她懷裡哭着繼續說:“你就是喜歡女人!當初我是你的裴姐姐,你對我癡纏撒嬌,可是自從知道我是個男人之後,你便對我冷淡許多,也不曾再主動摟我的腰,抱我的脖子,也不喜歡膩到我懷裡撒嬌了........嗚嗚嗚嗚果然,你為什麼要喜歡女人啊?李金水,如果我繼續為你裝成女人,你會不會就願意重新喜歡我了?”
目光癡癡地看着李金水,裴霁明整個人像從水中撈出一樣,滾燙潮濕,帶着清淤催熟的香甜。
李金水的心髒跳得整個胸腔生疼,她怎麼可能不想要裴霁明呢?那是少女十六歲時就認定要喜歡的美人,是相互扶持相生相伴的愛人,他們曾經親密無間,見證彼此的成長。而如今,天道卻告訴他們,你們注定殊途難歸?
怎麼能不遺憾呢?她曾經為了他親手打了一支富貴華麗的燒藍祥雲金步搖,而他執筆的手為她生了厚厚的繭子........
怎麼能不遺憾呢?李金水沒有答案,捂住了裴霁明的眼睛,輕輕抱着他等到安神劑發作,夜雪落滿窗台,她将放夫書壓在裴霁明枕下。
【我喜歡你啊,喜歡裴霁明,喜歡你好看有學問,吃得少話也少,身上香香的罵起人來兇兇的........】
李金水又想起十六歲的傍晚,于是笑了,眼睫扇落淚水,她想,裴霁明也是個笨蛋,明明她回答了,她早就回答了。
屋外一程風雪,此夜,青州守城的士兵打盹,恍惚間,隻見紅色的鬥篷似火一般燎向大雪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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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提醒姬禦珂主線人物偏離劇情的時候,她還并不在意。因為之前也有一些“魚”出現細微偏差,但往往她隻要稍微将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這些女尊國的男人們就會很快倒貼求愛。
攻略女尊國的男人太簡單了,姬禦珂一直覺得,隻要嘴上輕飄飄的幾句尊重就能換來他們的死心塌地,尤其在女尊國遍地霸道大女子主義的襯托下,她這種柔弱溫柔的風格很容易吸引上位的強勢男子。
因為當她想起裴霁明,這個在劇情後期至關重要的智囊人物,也是她未來後宮當中唯一一個嫁過人的男子,心氣高傲,但又因為曾被春盈寨寨主強娶而在感情中極度自卑,不僅對姬禦珂的求娶感激涕零,還因為她對他謀略能力的肯定而情深不渝,可謂是姬禦珂最趁手的一件工具。
在原本的劇情中,春盈寨寨主李金水武力彪悍,癡戀裴霁明,但不得美人芳心。所以當姬禦珂招安李金水之後,她被派去熾翎國和外邦談判,以通商互市和邊塞十一部落為條件,調兵協助姬禦珂搶奪王位。
而在李金水滞留熾翎的一年當中,裴霁明被托付給姬禦珂,兩人在相處當中暗生情愫,原本裴霁明還顧忌着自己為人夫的身份不敢表白,直到前線傳來李金水因為不滿熾翎獅子大開口,在邊境同她們起了沖突,寡不敵衆,被生擒折磨至死。
裴霁明和姬禦珂兩人得聞噩耗,先是為李金水立了個衣冠冢,而後卻在她新喪不到一年,就互通心意結成妻夫。
提前預知了人物結局,所以姬禦珂派李金水率兵暗中前往熾翎之後,就心滿意足地躺在了州丞府内,等着裴霁明來伺候自己。
但可惜,李金水已經離開三四日,隻聽見前院聲嘶力竭的質問和兵戈相碰的聲音,府裡亂成一團,都說州丞夫郎得了失心瘋,看管不住要提刀追去邊塞殺了李金水。
姬禦珂心道奇怪,原劇情當中裴霁明也沒有這麼恨李金水呀,止不住咂舌,她竟然有些為李金水鳴不平,畢竟這些年兩人通信,她還挺喜歡這個爽朗仗義的女子,更何況,雖是李金水強娶在先,但對裴霁明也是尊敬尊愛,何曾委屈了他,如今這男人聽到李金水奔赴邊塞,居然要提刀追去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