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昭明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上之後,胡王二人才略帶茫然的坐了回去。
“怎麼去了這麼久?”古小娘子問。
胡小娘子回過神來,面色有些不自然:“我們...我們剛剛在窗前看景色,順便說說話。”
古小娘子探尋地看了胡小娘子一眼,仿佛是要确認她這句話是否當真。博彤神色平靜,說:“坐了這麼久,我們下去花園裡看看吧。”
話出口後胡小娘子才意識到自己說得不妥,此時連忙站了起來:“是的,剛剛我們看了,花園裡擺了很多盆花,很值得一觀。”
博彤牽着兩位表妹,率先走了出去。
小憨園曆經三代主人反複打磨,到如今已然形成一種烏木埋金線,青綠共交輝的獨特美感。眼下雖是早春時節,但園中各處依然點綴了盆花。這些花來自于小憨園主人自家花圃,花圃裡奇花異草,四季鮮花不斷,才能在這春寒料峭時節,讓賓客們早早感受春意。
幾人步态翩跹,時走時停,好好浏覽贊歎了一回,才帶着一種沉靜感受回到了酒閣。守候的女婢們為每人斟上了一盞溫酒,胡小娘子一口飲盡,終于回過神來,她向博彤舉起了酒杯:
“多謝小娘子今日相邀。”
其他人也紛紛舉杯,共同感謝博彤。博彤微笑着,隔空舉杯,一口飲下,正要開口說話,忽然響起了兩記叩剝聲,接着一個男聲在屏風外出現了:
“東宮侍衛統領彭重,求見博小娘子。”
胡小娘子猝然回頭,向外看去,深色木廊上站立的,正是之前她看到的那個人。原來他是,他是...她呆呆地看着,直到博彤的裙擺拂過她的手邊,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她擡頭看向博彤,她早就知道博彤長得美,但這一刻,看着這張如天人畫就般地面孔,她忽然湧起了一種強烈的複雜情緒。
她看着博彤在那位侍衛統領的指引下,向木廊走去;她看着大王子落在博彤身上的目光,她看着這一切,直到那位侍衛統領身形移動,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收回了目光,近乎失魂落魄。
屏風内衆人無人留意胡小娘子的失常,對于這突如其來的相邀,她們都大為驚訝,然而侍衛統領就在幾步之外,她們不敢冒然開口,甚至不敢有大動作,隻是彼此互視,靜靜等待。
走出屏風,博彤一眼就看到了庾昭明。他站在木廊上,烏發金冠,面白如玉。走廊寬闊,今日二樓有不少客人,然而這一刻,走廊上除了庾昭明,再無他人身影。日光與燭光交融,從頂端傾瀉而下,庾昭明就這樣獨自站在光線中,身姿挺拔,從容不迫。
博彤停下腳步,她看着這一幕,忽然想起那封白底金紋的信箋。“小娘子,請。”彭重再次延請。博彤目光微斂,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庾昭明看着她。她走出屏風的那一刻,如韶光迸現,雲散花明。她一步步走近,光影忽然就有了流動感,它們湧起又退散,于是博彤看起來既熠熠生輝,又忽明忽暗,如同十五晚上的明月,滿到了極緻,其中的陰影也越加明顯,讓人忍不住一再凝望。
庾昭明就這樣看着,直到那股淡淡的,如梅花般的清香萦繞在鼻端,才恍然回神。
博彤一步一步向庾昭明走去。其實以前她偶爾想過,如果單獨面對庾昭明,該怎麼稱呼,誰又該主動先行禮。這個思考沒有下文,現在,這個問題再次浮上了心頭,并亟需一個答案。
她給出了回答。
“見過大王子。”她說。
鬓如蟬翼,眉眼低垂,淡淡胭脂紅浮在半空中,仿佛一抹永遠去不掉的紅痕。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庾昭明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入宮時的那個對視。
在都護城,有些東西總是學得特别快。
“免禮。”他說。
博彤擡起了頭,問:“請問大王子喚我來,是為了何事?”
庾昭明的本意不過是想提醒她注意避開三樓那些勳貴子弟,但她的盛裝讓他遲疑起來。
“今日是你的生辰?”他問。
“不是。”博彤說。
“那今日是為了何事?”庾昭明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