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晴桉低頭一見懷中各式各樣的消毒棉簽,原來他不是生氣下車,而是替她去買棉簽了。
心中的憤懑開始漸漸消散,她偷偷用餘光往身旁掃了一眼,見他的目光還落在自己身上時就迅速挪開了視線。
她撇了撇嘴依舊不滿嚷道:“秦總可别多想,我可不是因為你才生氣的,你兇不兇關我什麼事啊,我才不會犯傻因為某些人的陰晴不定而影響自己的情緒呢。”
這話雖還是一貫的夾槍帶棒,但秦淮序一品也回味過來是方才的道歉奏了效,又快速補充道:“确實我語氣的表述不當,還請徐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饒過我這一回吧。”
他說完雙手一拱,學着古人的禮法規矩給她結結實實行了一禮。
他穿着襯衫行禮的模樣确實稍顯滑稽,徐晴桉瞧着這架勢終再也忍不住将身體回轉了過來,她盯着他此刻認真又惶恐的神情不禁用力壓了壓上彎的唇角。
“你少給我戴高帽,而且你這個姿勢壓根就不标準。”
秦淮序乘勝追擊:“那還請徐大小姐不吝賜教。”
他語氣低微态度真誠,還真有點謙虛好問的架勢,徐晴桉氣也消了大半就真給他做上了指導:“跟你說了多少遍拱手的時候,要左手在外,以左示人,這樣才能表示真誠與尊敬……”
秦淮序迅速雙手一調換又結結實實行了一禮。
他行到一半時還不忘小心翼翼擡起頭,朝她認真發問:“這樣對吧?”
徐晴桉望着他那謹小慎微的模樣不覺有些恍惚,這神情、這架勢像極了當年他們彙演時的排練場景。
其實當年在她挑選秦淮序作為男搭檔的排練第一天她就後悔了,雖然秦淮序的外部條件樣樣都符合她的選人标準,但她忽略了最至關重要的一點,他是個自小長在國外的華裔啊。
一個明明要比她大三歲,卻因回國後語言不通而被迫降級與她成為同學的國語困難戶啊!
秦淮序的父母常居國外又因為生意上的緣故沒時間親自教他國語,雖說私下請了不少家教老師,但到小學為止他的國語水平也隻停留在基本日常對話上,反倒是沒怎麼認真培養過的西班牙語、德語、法語卻被他學得揮灑自如。
秦老爺子一瞧寶貝孫子馬上就要被帶跑偏,忙将人連夜帶回國内,日日親自耐心教導才讓他的國語水平終于趕追了上來。然而中華文化實在是博大精深,即便是他已然可以對答如流出口成章,但對于古典文學以及曆史文化等方面的涉獵他依舊是個小白水準。
有時徐晴桉也不理解,明明有着精通四國外語的學習能力怎麼偏偏就在國語學習上栽盡了跟頭,後來在他一次次如魚得水的創業項目上賺得盆滿缽溢的時候,她就明白上帝總是相對公平的。
從那之後徐晴桉每每看到他都會由衷感歎一聲,好好一張溫潤如玉的臉,可惜是個胸無點墨的繡花枕頭。
徐晴桉再也招架不住他那副滑稽的神情終捧腹大笑起來:“秦淮序,你現在的語文和曆史水平應該還是那麼差吧。”
秦淮序見她一笑,就有些局促收起手:“有在認真學習,但就是那些文言文理解起來實在是太難了。”
“也該讓你嘗一嘗這種努力并不一定回報的滋味喽。”她這話一出口才驚覺有點傷人,又補了一聲:“那個我的意思就是說人各有所長,你不用去糾結那些你不擅長的東西……當然你也不可能是萬能的,不可能什麼都樣樣精通……就是說……”
向來怼天怼地都口齒伶俐的徐晴桉,如今一句安慰人的話說得反反複複、颠三倒四。徐晴桉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隻硬着頭皮直接将話題結束。
“反正我不是故意想嘲笑你的……你懂吧。”
本還一言不發認真聽着的秦淮序鄭重點了點頭:“我懂。”
他答應的實在是有些堅定,以至于徐晴桉還是将信将疑擡起頭來。
他真的懂嗎?
但話到嘴邊她還是将問題又咽了回去,這麼沒有意義的一個問題她為什麼要需要一個确定的答案啊!
簡直有點莫名其妙啊。
“行,你懂就行。”
徐晴桉壓下心中那抹異樣情緒就又轉過頭去,朦胧的霧氣就氤氲在車窗上一點一點也将她視野變得模糊起來。
她擡手擦了兩下車窗,指尖傳來的涼意混着眼前頓時的清晰景象又讓她的心情變得舒暢起來,她再擡手正準備将視野在擴大一圈時,涼意卻意外提前産生了。
隻是這次不是來源于她的指間,而在她微微發紅的下巴上。
她突然轉過頭,柔軟的面頰便從他的指尖輕輕擦過,隻見他就擎着根棉簽,溫柔問道:“還疼嗎?”
撞擊的痛感早就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慢慢稀釋,但徐晴桉在對上他那雙含情脈脈的雙眼時,還是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疼,疼死了。”
不像是怪罪倒像是撒嬌。
而還在替她擦拭着下巴的秦淮序一聽這話不由手一頓,唇角卻不自主地上揚。
徐晴桉見他這一笑才後知後覺自己的異常,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她到底撞成什麼樣他怎麼可能不清楚啊。
她伸手就要搶過棉簽自己擦拭,卻又被他困在原處:“别動,擦一擦就不疼了。”
他的聲音帶着七分柔,三分哄,溫熱的指節從她脖間微微掃過時,卻讓她高揚的脖頸不争氣地變得粉嫩,刹那間就連呼吸也學會了審時度勢,屏氣凝神間随着輕柔的擦拭,心跳還是不可抑制地漏了一拍。
快擦啊。
殘留着的一絲理智還在認真叫嚣着,可他手中的動作卻像是開了八倍慢速,非要等她那抹粉嫩徹底漾成一朵含苞盛開的芙蓉時才肯挪開半寸。
他松開手一瞬不瞬望着她的下巴,可那目光灼灼又不像是僅僅檢查着傷勢,更像是欣賞一幅畫。
借由着車内昏暗的燈光,他似又回到了拍賣場,再次見到了那副嬌豔欲滴的出水芙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