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城第三小學内，幾個腦袋在玻璃門前摞成一排，叽叽喳喳會望着校長辦公室内那道高瘦的背影。
“這就是咱班那轉校生，聽說還是個南洋華裔。”
“那他家應該可有錢了吧，你們快瞧老張那谄媚的嘴臉。”
“你确定他是來咱們班的嗎，怎麼看着比咱們高那麼多啊？”
“那指定是留級了呗。”
“也說不定人家國外風水好，長得快呗，哎呀，李琪你把頭低低别擋着我的視線，我都快看不清了。”
“誰讓你長得那麼矮的……”
兩腦袋一撞，最下方一瘦小的腦袋鑽了出來：“你們剛剛說的南洋華裔是什麼啊？”
“石原你土不土啊，連南洋華裔都不知道，你應該還沒出過國吧。”
頂頭那胖乎乎的男孩說的振振有詞，周邊幾個小男孩立即高聲附和着：“石原，你個小土包。”
“小土包，小土包。”
被怼的石原騰一下漲紅臉，在捏緊拳頭正準備發作時，身後卻傳來一陣低吼。
“好你們幾個不交作業在這偷聽牆角，我非給你們告老師去！”
男孩們一聽這聲音頓時散開，一溜煙朝樓梯口跑去，邊跑邊嚷道：“誰讓你們把她給招惹來的啊！”
“老大，那女生誰啊？”
“我們班的新班長，也不知道老班是怎麼想的，偏讓徐晴桉那個母夜叉當班長，我跟你說你要是被她盯上那可就慘了，她的河東獅吼功力簡直比我媽還厲害，快别墨迹了，跟着我跑就對了。”
男孩一哄而散，徐晴桉抱着一摞作業瞥了眼校長辦公室内的身影。那男孩個子高高的，雖是膚色黑點，卻掩不住眉眼間的清隽。
“切，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一黑皮體育生嘛。”
*
“黑皮體育生，黑皮體育生！”
“你說他長的那麼大，怎麼話還說不利索啊，不會是個傻子吧！”
“傻子，傻子哈哈哈哈哈哈……”
操場上哄鬧的聲音越來越高，走在前面的男孩有些黯然垂下頭。
“你長得可比他們高多了，這種情況下不應該一拳一個嗎？”
清脆的聲音是想從身前響起的，男孩有些錯愕擡起頭來，隻見正前方正立着一女孩，女孩長發盡數盤起，高揚着脖頸雙手環抱直直望着他。
“抱歉，我的國語，不好，不明白你們，說的是，什麼意思。”
男孩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徐晴桉耐心聽完後，直瞪了一眼身前哄笑的男孩們：“你們再敢嘲笑他一句試試！尤其是你石原，你再叫人家一句黑皮體育生，我非讓班主任把你家長請過來不可！”
“徐晴桉，這外号分明是你……”
徐晴桉臉一熱，飛速打斷：“石原，你再多說一句！”
石原老老實實噤了聲，身後的男孩們也飛速朝操場四角逃竄着，而站在原地的男孩不明所以擡起頭來，再望向徐晴桉的瞬間嘴角露出羞赧一笑：“我記得你，在校長，辦公室。”
徐晴桉雙頰微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謝，要是他們再欺負你就來找我。”
她放緩了遍語速又害怕他聽不懂，伸手指指他，又指了指跑開的男孩，最後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們，欺負你，找我。”
男孩似乎看懂她的意圖，認真點了點頭。
“你既然看懂了，我就走了。”
徐晴桉迅速與他拉開了間隔，飛跑回教室。
“徐晴桉，你和那小黑皮關系還挺好的嘛。”那女孩再被徐晴桉睨了一眼後飛速改了口：“哎呀，南洋小帥哥還不行嘛，我可聽石原說這外号還是你替他起的呢，怎麼到頭來不讓我們說啊……”
“我那就是随口一說，誰知道他們嘴那麼快一下子就傳開了，尤其是那個石原，他最可惡！他明明知道被人叫小土包的滋味不好受，還傳人家的外号，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徐晴桉憤憤握緊拳頭。
“徐大班長，你這麼積極到底是想替人抱打不平啊，還是害怕讓人知道這外号是你起的話，新學期的班幹部選舉會把你撤下去啊！”
徐晴桉啞然，小臉憋得通紅，半天才支吾道：“當然是因為我是正義使者了！”
她都幫他了，她肯定算是正義使者啊！
徐晴桉越想眼神就越堅定：“沒錯，我就是愛抱打不平的正義使者！”
*
林晚和徐沛盯着面前手拿紅色獎狀的徐晴桉還是狠狠吃了一驚。要說自家女兒從小養成的嬌縱毛病，三天兩頭裡不是學校公物損壞的通知，就是被告狀的家長邀請信息，獎狀之類的贊揚這還是第一次。
“老徐，這獎狀上還帶着公章應該是真的吧。”
“這日期也是最近的，應該摻不了假吧。”
夫妻倆仔仔細細打量着獎狀上的“正義标兵”四個字，還在小聲嘀咕着，站在對面的徐晴桉默默翻了個白眼：“爸媽，這獎狀如假包換。”
“桉桉，這成語用得很貼切啊。”林晚一喜。
徐晴桉無奈歎了口氣，失落垂頭：“看吧，你們大人總是會見人下菜碟的。”
“我們這不是第一見你拿獎狀嘛，都是爸爸媽媽不好，不該不質疑你，爸爸媽媽給你道歉好不好？”徐沛拉軟了語氣，将人攬在懷中。
徐晴桉伸出小手，止住他靠近的胡茬，老成道：“爸爸，有些傷害是不可逆轉的，但好在我大人有大量，這次就暫時原諒你們吧。”
“好好好，多謝我們桉桉大度，不過你能跟爸爸媽媽說一下為什麼老師會把這個獎狀給你嗎？”
溜圓的黑葡萄眼珠一轉，徐晴桉興奮嚷道：“因為我就是愛抱打不平的正義使者啊！”
“就是就是，我們桉桉就是愛打抱不平的正義使者。”一道蒼勁有力的響起，隻見一花甲老人領着一男孩大步走了進來。
林晚和徐沛一見了老人瞬間站起身來，上一秒還在徐沛懷中的徐晴桉也乖巧站在一側，甜甜喊道：“秦爺爺。”
秦老爺子被這一聲叫得心都快化了，寵溺擡手在她額前輕揉了一下：“我們桉桉還是這麼招人喜歡，真不愧是被老師同學們都稱贊的正義使者。”
老爺子爽朗一笑，見林晚夫婦還有些茫然又低聲解釋道：“桉桉這學期啊被老師任命為新班長，現在不僅上課認真聽講，遵守校規校紀還樂于幫助同學。這不淮序才回國，就有一群小孩給起了些亂七八糟的外号，是我們桉桉第一時間挺身而出制止了這種行為，我就說桉桉這孩子，嬌縱歸嬌縱，好好培養一下肯定是大有作為的。”
“桉桉，是真的嗎，你現在是班長嗎？”
“桉桉，你現在怎麼這麼棒啊！”
“桉桉，不僅老師獎勵了你獎狀，秦爺爺也要獎勵你，這個學期你想要什麼盡管說。”
“桉桉，爸爸媽媽也要獎勵你……”
圍簇的誇獎越來越多，徐晴桉一瞥秦老爺子身後那熟悉的面孔，恰與他四目相對。男孩隻笑不語，卻也默默朝她做了一個口型。
徐晴桉用力分辨了幾秒，才發現他叫的是她的名字。
*
臨近高考之前，秦淮序都從未懷疑過徐晴桉正義使者的身份，但在面前少年深深鞠的那一躬下，他還是有些迷茫。
“石原，你這是？”
“秦淮序，當年是我年幼無知把你的外号傳遍學校，是我不好，明明知道被起外号的滋味不好受卻還是用同樣的方式對待你，對不起。”
秦淮序盯着石原那嚴肅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我當是什麼要緊事呢，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早就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