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玄琴硬生生停下腳步,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雷劫落下,而那抹白色身影就一次次的彈奏神武,迎面接下深紫雷霆。度劫者絕不能有其他外力相幫,自己攜帶的法器都還在天道容許範圍,但一旦有誰插手相助,那頃刻之間落下的就不再是天劫,而是天罰。
羅黎伊曾為他彈琴,助他心境穩定,是在天道容許的範圍,但如今情況不同,但凡柏玄琴敢插手一點,天道就能落下萬萬道天罰,直接将羅黎伊劈的魂飛魄散 ,斷絕生機,永無來生。
青文冬伫立在一片荒廢的城鎮殘骸,白發如絲飄散空中,神情有些恍惚,看着那抹殘破的血染白衣,突然明白為什麼空破在柏玄琴身上沒有留下傷痕。
羅黎伊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身死與替,命數交換,将柏玄琴承受的所有傷害都轉移到自己身上,而且看柏玄琴的樣子,顯然這件事他很早就知道,隻不過找不到破解之法。
本來已經晴朗的天地之間,迎來天劫雷雲,雖然有不少人再度深陷恐懼,唯恐天道大怒要肅清罪孽,但也有一些修為高深者知道,這是羅黎伊的渡劫雷雲 ,便沒有太過擔心,相反,這是千年來第一個出現的陸地神仙,如今柏玄琴已經逼近魔神,若三界能出一個與之相抗,反倒是好事。
所以他們原本都在屏氣凝神的等待着,誰知變故驟生,在渡劫當頭羅黎伊突然深受重傷,血灑天地,偏偏雷劫不給任何喘息機會,毫不客氣的迎頭落下,即便化神後期者心髒洞穿可以活,但仍舊會元氣大傷,而在這樣的狀況下,要渡過雷劫根本沒有可能。
唯一能寄望的,就是羅黎伊的道心不全,可以在雷劫不滿九九歸一之數的情況下,成功度劫。即便這會在之後的修道上有一些瑕疵,但也這是他唯一活命的機會了。
柏玄琴在距離羅黎伊最近的地方,看着那抹倨傲的白色身影一次次的挺住雷劫,又被雷劫打得渾身傷痕狼狽不堪,他握着破心的手青筋暴起,一次次的數着雷劫的次數。
越到後面雷劫越發兇悍,幾乎每落一道就天地動蕩,可是三十已過、四十已過、五十、六十……雷劫落的沒完沒了,眼看着就是九九歸一數 ,底下三界衆生已經徹底明白,白樂仙君道心圓滿,雷劫就是八十一道,這本來應該是好事,但現在看來,是他大限将至。
從某個方面來看,天道雖然要收他,卻不滿他,在渡劫當頭突然深受重傷,在此之前又平了三界大難,正是心神耗竭靈力幹枯的時候,偏偏天道不給喘氣 ,要他即刻渡劫,絲毫不顧白樂仙君剛剛救世。
所有的時間太過剛好,從這點來看,是天道在背後默允,更進一步說,是天道要白樂仙君死。
而在獨自撐過第六十道雷劫時,羅黎伊噴出一口心頭血,又接着沒完沒了的吐出濃郁鮮血,他經脈已經被撐開到極限,渾身上下都是傷,從右肩往 下橫跨整個身軀的劈痕太深,血無止盡的湧出,渾身的靈力都早已枯竭,強硬撐着的神智也已經渙散,扶着神武的手無力垂下,隻剩下一具殘破的身軀在天際之上搖搖欲墜。
柏玄琴仰望高空之上的那抹血色白衣,心髒早已被恐懼捏碎,他幾乎顧不上後果的往前踏了一步,隻想趕到他身邊陪着。雷罰如何?萬萬道又如何?柏玄琴像是死水一樣平靜地想,如果他挺不過去身死道消,他陪着他,總歸有些慰藉。
就在柏玄琴這麼想,也真這麼做的時候,另外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底下衆生中竄出,搶先一步直直飛上蒼穹來到羅黎伊身邊,他伸手攬住遍體鱗傷的身驅,支撐着他将要倒下的身體,而後竟然召動伊尹化為古琴來到他手上,指尖一彈,水色靈力渾厚,再度接下第六十一道雷劫!
底下的三界衆生先是因為這詭異的發展沉默一瞬,本來以為是哪個不知死活的蠢貨竟想要禍害仙君身死道消,但還沒想完,就看到那人竟然能召動仙君的神武,還擋助雷劫,而天道也對于另外一人插手渡劫毫無反應。
深紫的雷霆還在落下,六十五道、七十道、七十五道……第八十道,當最後一道落下,本來神智渙散的羅黎伊清醒了些,冷白的指尖微微動彈,随即伸手覆上彈着古琴的手背。
他已重傷瀕死,卻仍舊神色淺淡毫無波瀾,冰晶色的靈力毫無阻礙的融入水色靈力,随着琴音響徹天際,兩股浩瀚靈力迎面撞上雄厚的天道雷劫,一時之間天地都被刺眼的白光占據填滿,沒人可以睜開眼睛,就連柏玄琴都得微微眯起眼。
等到白光退去,厚重的烏雲緩緩散去,露出湛藍的天空,一道輝煌璀璨的金光從天上落下,純粹濃郁的靈力褒獎的降到那兩人身上,羅黎伊因渡劫而造成的傷勢被一一修複,而被天道排斥的血印也在祝福降臨時從他的神魂之中一點點剃除,血紅色的印記從他身上撥離,消散于金色光輝中。
柏玄琴微微仰頭,看着那兩道一模一樣的身影,看見自己的血印從他身上離去,像是早已預知的失落成為現實,那雙黑色的瞳孔如萬年潭淵毫無波瀾的死寂沉默 ,當恐懼無數次的失去來臨,他又像是早已演練無數次一樣,在漫長時間的粹鍊中獲得絕望早就和平靜沒有區别。
地面的三界衆生陷入詭異的沉默,尤其是人界,當他們看清羅黎伊身旁的人與他是何等相似時,都紛紛反應過來為什麼天道對于剛剛有人插手渡劫毫無反應,怎麼可能有反應?雙生子本就是同一抹魂魄,天道當然會将他們視為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