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中央大街是個繁華地,達官貴人的府邸大都林立于此。
大街衆多岔路,延伸之處深藏着一些喜愛安靜的官家宅院。
其中有一條青竹巷,此路清靜甚至蕭條,其中隻一戶府邸。
三進的院子,二層的小樓,宅邸不算小,但在中央大街這個豪門林立的地段,算是最小的地界了。
不知此地何人居住,荒廢近十年,原本大門已見破敗,門匾府邸姓氏早已落灰不見其字。
如今,府邸主人歸來,一切換新。
巷子兩邊都種上清脆的竹子,朱門立柱,匾額上才現‘宋府’二字。
這些天,人來人往,收拾府邸一切。本以為是主人歸來喜事,哪知白燈籠一挂,竟是喪事。
宋氏商隊除了宋玉,全員隕落,實在震撼。
即使他們都葬身大海,屍骨無存,但喪禮置辦一切不少。
商隊成員在皇城的家眷一一到達宋府,與宋玉一同站在靈堂家眷區。
前來吊唁的人除了從前與商隊有交易的朋友,還有一些神興宗弟子與朝中官員。
雖是商隊,但到底是皇家秘碟記錄的特殊機構,其成員多數宗門出身,或曾在朝中為官,因此他們在宗門、官場多有舊友。
這就使得前來悼念的人紛繁複雜。
不過有陶戈的幫忙,禮數都能很好地照顧到。
日前在将軍府,陶戈因包庇宋玉,被弛巍責罰後趕了出去。他竟不顧身上傷痛,大街上就搶了一匹快馬,一路狂奔至聚仙池山莊通風報信,才使度尺及時趕到。
宋玉對他十分感激,見他此後無處可去,不如請他來宋府擔任管家一職。畢竟宋府本就是空虛之地,且陶戈在将軍府就是和當管家的叔叔學習相關事宜。
因此,在來府悼念的客人中,陶戈竟還有幾個相熟的。
起初人少還好照顧得到,可到了第二、第三天,上門的客人明顯多了起來。
這個宋府,雖然地偏,但占據着貴人地段。因而即便不是相識,都要編排種種關系來宋府一探究竟。
如此這般,賓客更加混雜。
宋玉常年奔走在外,實在不太懂得怎麼應付這些達官貴婦别有用心的人情來往。甚至還在治喪期間,她們就已經問起了宋玉的婚配問題。
這個頭痛時刻,夏晶和夏瑩來了。
應付那些刁鑽的貴婦們,這姐妹倆頗有手段。
姐妹倆一連幾天都來宋府幫忙,以顯真心結交之意。
陶戈見宋玉心有疑慮,隻對她說:“我和她們相識已有兩年,将軍待她們如親妹一般。請來先生隻教授才藝書文,并沒有将她們作鑽營刺探之輩培養。你要還不放心,我幫你看着她們。”
然而,是陶戈反被夏瑩緊緊看着。
總之,這算是承了弛巍的人情。
正想着,還沒等來弛巍,宋府就迎來周遠琨這個不速之客。
周府這些天也在辦喪事。周佬是上午葬的,周遠琨迫不及待下午就來了宋府。
原本見宋玉一介行商女流與将軍府的兩位小姐交好,就已經讓人側目了。如今刑部尚書親臨……有那眼尖的還認出周尚書身邊還跟着一位朝廷要員,是大理寺正黃裕前。
這實在教人難以猜測宋府這潭水到底有多深。
宋玉知道,周遠琨和黃裕前來者不善。
周遠琨一身黑衣,莊嚴肅穆。
站在靈堂上,看着供桌後方三十個牌位,也不知他如何感想。
而黃裕前也是一身素服,向來嗜酒如命的他,現在眼神是難得的清明嚴肅。
“尚書大人此次前來,真是令人意外。”宋玉忍不住開口試探,商隊成員乃至家屬,都無人與他有來往,也不知他是以何種身份來此吊唁的。
“你的意外,還在後面。”周遠琨話中有話,不再多言,轉身回到席間靜坐。
一些想要前去攀附關系的賓客,見他臉色冷凝,都望而卻步。
終于,在太陽下山前,意外發生了。
那是商隊幾位成員的家屬,他們并不住在皇城裡。城門封禁的時刻,他們此時竟然出現在這裡,實在匪疑所思。
他們來到宋府似有所準備,一進門就沖來靈堂,哭聲震天,引人注目。
宋玉和身後家屬區幾位女眷連忙上前招呼。
“你就是宋玉?”這老太太雖然年邁,但看衣着不俗,自有威嚴,想必是個當家的。
“我是。”宋玉問:“敢問長輩是?”
“這位便是陳均的母親……”
出面為她介紹的是剛剛還站在她身後家屬區的童銘東。商隊裡管理帳目的童繼世便是他的父親。
童銘東繼續說道:“陳蘭氏是神興宗神劍堂前堂主,八年前皇城大劫,陳蘭氏退敵有功,又因工受傷從而退隐歸田,太上皇賜下田宅,親封她為‘衛國夫人’。”
緊接着,童銘東又為她介紹另幾人,他們分别是尹雙全和劉宗逸的家屬。
宋玉終于懂了。
陳均、尹雙全和劉宗逸,再加上一個童繼世,就是當初森洲一行時,與周壽松交往密切的那幾人。
他們來意非常簡單,即是懷疑商隊成員遇到海難前就已經為人所害。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
“怕是有什麼誤會吧。”夏晶出面說道,想來皇城中人總是會給弛大将軍面子的。
夏晶和夏瑩一左一右攙扶着陳蘭氏,軟聲哄她進内堂細說。
陳蘭氏隻瞪着宋玉,氣性非常大,喝罵道:“哪來的賤蹄子,我堂堂‘衛國夫人’也是你們能碰的!”
“你……”夏瑩年輕,沉不住氣,聽老太太如此說,氣得要罵娘。
夏晶忙将夏瑩拉住,她此時也感覺到這局面形勢異常。
陶戈上前把姐妹倆拉到一邊,三人不知低聲商議了什麼,夏瑩悄然離場……
陳蘭氏拿出家書,展于衆人面前,并細數其中關于宋緣父女貪髒滅口的佐證。
如此的家書證據,尹家小子也拿出了一份,并說:“我父親說了,回來後就将拿到的證據呈遞朝廷。沒想到,他居然葬身大海,若不是有家書為證,他們宋家草菅人命的事當真就瞞天過海!”
他們字字泣血,當場就坐實了宋緣父女貪髒枉法,殺人滅口的罪名。
可證據齊全,他們不将此上交聚仙池山莊,卻是在這裡情真意切地做一場大戲,引衆人非議。無非是借群衆之眼,再加現場官員之手,順利越過太上皇,先一步将她控制起來。
宋玉不語,局中全是他們的人,多說無益。她看向冷冷旁觀的周遠琨,果然是刑部尚書,玩得一手栽贓陷害的好活。
“黃大人!”陳蘭氏撥開人群,精準地找到黃裕前所在方位,跑過去就十分靈活地跪了下來。
她聲聲哭訴兒子遇到了天大奇冤,希望黃裕前馬上抓人立案。
此事由這位大理寺正出面再合适不過
想他黃裕前應該也早有準備,正義言詞都拟好在口中,待要在老百姓面前表演一番。
可就在張嘴之時,黃裕前突覺嘴巴一痛,然後是一鹹。
一顆臭雞蛋突如其來,砸了個滿嘴,教他惡心得幹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