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些什麼亂七八——”楚念聲忽然停住。
等等。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她有些模糊記憶,但不是記得連府和什麼藏書閣,而是她印象中曾經誤闖過一個黑屋子,還被屋子角落裡躺着的一團黑影吓了一跳。
當時光線暗,她以為是隻大老鼠,慌忙中用手裡的東西砸了下,便急匆匆跑了。
現在一想,她好像是用塊肉餅砸的。
“你提這事做什麼,”她蹙蹙眉,“那是你?”
她還真沒想到,原來早在劇情開始前就有可能見過女主。
所以這人現在舊事重提,是打算找她“秋後算賬?”
難怪,難怪她倆剛見面的時候,連柯玉就知道她是誰,還說些叫人聽不懂的話。
連柯玉盯着她,突然冒了句:“長姐不記得我,卻記得她?”
她聲音小,楚念聲沒大聽清:“什麼?”
“無事。”連柯玉垂下眼簾,冷着臉轉身往外走。
楚念聲不快擰眉。
這人發什麼神經,莫名其妙的。
連柯玉走出客棧,握着書卷的手微有些用力,攥得指腹泛白。
直到聽見紙張撕裂的輕微聲響,她才回過神。
她仔細捋平發皺的舊書,拐進窄巷,找到一處無人的偏僻角落,從袖中取出一面鏡子。
鏡子已經生鏽了,鏡面上還裂了幾條縫。
裂縫将她的臉切割成幾塊,她朝鏡子柄裡注入一縷微弱的靈力。
下一瞬,鏡子泛出柔和的光亮,鏡面映出的景象也開始扭曲變換。
不再是亮堂堂的巷道,而是一方昏暗的狹小角落。
角落裡放着一張床,床鋪和被褥都是嶄新的,材質也不錯,打理得分外齊整幹淨。
連柯玉耐心等着。
沒過多久,一隻蒼白細瘦的手出現在畫面中。那隻手應是握住了鏡子柄,很快,鏡面上映出一張人臉。
很白,有些清瘦,乍一看竟與她長得一樣。
不過比起她十年如一日的清愁,那張臉上多了些笑,眉頭也舒展着,顯得很松泛。
“怎麼樣怎麼樣,你幫我問過了嗎?”鏡中人急急地問,調子同她的神情一樣松快。
“嗯,”連柯玉找了塊幹淨石頭坐下,額發垂落,“還記得。”
“當真?當真?”
“嗯。”
“那還有沒有說些其他的?”
連柯玉沉默片刻:“……長姐不喜與我說話。”
“唉,那定然是你太死闆了,整日裡苦着張臉,要是我——”鏡中人突然捂着嘴咳嗽起來,聽着幾乎要将心肺咳出,臉也皺成一團。
耐心等她好些了,連柯玉才接着說:“昨日下了山,今天沒有上課,隻帶了書。”
“書很好,就念書吧。”那人蜷縮進被子裡,半阖着眼,有些昏沉沉的,“前兩天隻是學了兩道術法,就有些吃不消了。”
連柯玉翻開訣書,照着書念,語調平緩,沒有絲毫起伏。
這樣枯燥的念法,鏡中人卻聽得認真。過了會兒,她忽問:“這部分上次不是讀過了嗎?”
“講解的那位師兄補充了一些東西。”
她點點頭,又繼續聽。
過了小半時辰,她又問了句:“她如今是什麼模樣?”
連柯玉稍頓,面無表情地說:“模樣沒什麼變化,長大了些,性子也同以前一樣壞。”
那人忍不住笑,笑了又咳,咳完又接着笑:“這樣才好。那能不能……能不能讓我看一次?就一下,一小會兒。”
“不行,”連柯玉想也沒想,便否道,“鏡子上附有靈力,會被發現。”
“好吧。”她扯過被子,幾乎将整個腦袋埋起來,“那便算了,以後總會見到。”
連柯玉垂下視線:“她似乎有些讨厭我。”
“你那性子,誰喜歡的起來?連裝都不會裝,話也不會說。”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既然不會說話,那就用手做。”
“與她定下婚事的裴家子,也進了宗。”
那人沉默片刻,忽冷冷說了句:“我讨厭他。”
“可也沒法将他趕走。”
那人扯下一點被子,僅露出一雙眼睛。同樣是鳳眸,她卻習慣性地微微彎着,看起來像在笑,但因為不見眨動,光線又暗,總顯得有些滲人。
“你怎麼這麼死闆。”她問,“你我修煉,是為了成仙得道嗎?”
“……不。”
“那不就行了,殺了啊。”她輕輕咬着指尖,眼神一時空洞洞的。她緩緩地說,“耐心些……看不順眼的人,便耐心等着。等到哪天他露出弱點,再幹脆些解決了他——是嗎?”
連柯玉摩挲着紙頁,眼也不見擡。
許久,他動了下唇,輕聲應道:“嗯。”
“繼續學吧。”鏡子裡的人說,聲音有氣無力,略顯疲倦,“沒剩多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