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啊。
他若無其事地想,甚至還有心情和自己開玩笑——怎麼會疼成這樣呢?
他低下頭,看到自己一直被紀如斯握着的地方出現了青色的淤痕,他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是心疼啊。
方岚竹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矛盾的情緒,明明他現在心疼得快要死過去了,可他的靈魂卻在冷眼旁觀。
他好像靈魂出竅了一樣,身體的疼痛包括周圍的一切都好像跟他的内心隔了一層看不見的障壁,仿佛他已經不是方岚竹,而是一個陌生人了那樣。他似乎不太能夠理解面前正在發生什麼事情了。
有一會兒他覺得自己該走了,就像每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那樣,他現在應該轉身離開,不要再看了。
還有什麼不甘心的呢?他問自己。
他輸了,就是這樣。
可他的雙腳就是不願意擡起來,他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就連他的耳朵也在凝神聽着——
“紀如斯,我們結婚吧。”
陳思華突然單膝跪下,拿出一枚紙做的戒指,“要是我能活下來,我想和你結婚——飛機出事的時候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情,現在我真的活下來了,這或許是天意。”
“......你願意嗎?”他的眼睛哭紅了,聲音哽咽着,“雖然我還沒有太多的錢,這個戒指也是假的,但是我——”
他想把話說完,但是他已然說不下去了。太多複雜的情緒擠壓在他的胸膛裡,他不知道從何說起,又覺得沒有把一切都說出來的必要。
平白讓愛他的人擔心。
紀如斯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向他求婚,但是在這樣的氛圍中,他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
“我願意。”
機場的大廳裡響起一陣鼓掌和恭喜的聲音,方岚竹透過人群,看見陳思華給紀如斯戴上了那枚紙戒,兩個人重新擁抱在一起,好像永遠不會分開。
他看着他們,幾乎要看得癡了,他用力地掐住自己手腕上有淤青的地方,企圖用更強烈的痛苦讓自己從渾身僵硬的狀态中恢複過來。
他想他必須要走了。
他在腦海中模拟過一萬遍的求婚場景,竟然真真切切地在他的面前發生了。隻不過主角并不是他。
一想到紀如斯就要和别的人結婚,方岚竹連空氣都覺得無比憎惡。陰暗的念頭不斷地在他的心裡膨脹發酵,有一會兒他想沖到馬路上就這樣被車撞死,有一會兒他想去把紀如斯搶回來囚禁起來,或是把陳思華殺掉,把所有人都殺掉。
但是最終,他隻是回到了自己的車上,開着車在這個城市裡轉了一圈又一圈,像一隻徘徊迷茫、不知來處也不明歸處、無處可去的遊魂一樣。
窗戶開着,冷風吹着,他的臉頰冰冷,不知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面。
既然他無法坦然地祝福,那就再也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