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熱歸熱,卻是瓜果蔬菜最多的季節,氣溫高,再加上雨水多,韭菜瘋長到一尺多長,小青菜很快抽出菜薹,黃瓜不停地開出小黃花,豆角成串地往外冒,誰家的後院都是充滿了深深淺淺的綠色,剛長出來的小嫩芽兒掐一把就能放進嘴巴裡吃,又水嫩又清爽。
這個時候小孩子不缺零嘴,不管走到哪塊地都能摘兩根帶刺的小黃瓜,掐一個圓嘟嘟的小香瓜,或者摘一條胳膊長的白瓜都能啃上半天。瓜果多大人也不會緊盯着,除了那特别吝啬的周老太太會看到小孩子就罵,越是這樣淘氣的孩子越是往她家的瓜田去,惹得整個村子都能聽到周老太太的叫罵聲,這個時候家裡的大人就會紛紛出來将自家的小孩子揪着耳朵拎回去:“哪裡就饞死你們了?家裡是沒瓜還是沒菜呢?”
其實小孩子的肚子是一個無底洞,村裡種多少也不夠這些孩子吃的,不過是瓜果一般都種在自家後院,不是親戚或者親近人家的孩子進不來,這樣的關系吃幾個瓜吃了也就吃了,那種專門跑去别人家偷瓜肯定會被抓住的。就像柱子和青山,每天要去後院幾趟,那個瓜熟透了能吃了了如指掌,根本等不到别家的孩子來摘。
桂枝家後院除了幾顆香瓜,春芽全種了黃瓜,七月黃瓜一天能收幾十條,春芽把巴掌大剛長成的小黃瓜摘出啦洗幹淨用開水燙了再抹上鹽,摞起來用盤子壓一晚出水,再用鹵水泡上三五天,脆爽的醬瓜條就做好了。
宋阿奶每次看到春芽醬瓜條就心疼得隻抽抽,巴掌大的小黃瓜剛剛去掉澀味就摘了下來,特别是春芽摘了自家後院的小黃瓜還不夠,提了籃子來摘宋阿奶種的黃瓜。每到這個時候宋阿奶就會去找宋大伯娘,桂枝由着春芽胡鬧,自己也張不開嘴說她,隻好找大兒媳婦念叨念叨,宋大伯娘年紀也大了,坐得住聽得了宋阿奶翻來覆去地念叨,還會将藏起來留給小孫子的吃食拿出來招待宋阿奶。宋阿奶愈發喜歡這個大兒媳婦了,連跟着一起住了幾年的大春媳婦都往後靠,惹得大春媳婦吃醋道:“阿奶這是有了兒媳婦,眼裡就沒有孫媳婦了。”
宋大伯娘指指她笑罵道:“你如今掌了家是越發出息了,連阿奶都能拿來說嘴了。”一番話說得祖孫三代都笑了起來。
今年桂枝家沒有豆角,春芽就用一罐一罐的醬黃瓜跟二春家換回來許多豆角,剛曬完拉拉草的院子又鋪上了竹匾,曬豆角。二春媳婦看到了,跟着曬了一院子的豆角,“這下冬天我也有菜吃了。”
宋阿奶瞧見了道:“你跟着春芽啊,一個夏天就沒消停的時候,冬天保準有菜吃。”于是二春媳婦跟着春芽曬完豆角曬茄子,兩個月足足曬了好幾十斤菜幹。
這時候的茄子圓嘟嘟的,天氣熱長得飛快,摘晚點就老了。新鮮的茄子切成丁加點雞蛋炒成好吃的茄子醬,撈面極好。或是煮米飯的時候放上切好的茄條,飯熟了,茄條也熟了,搗個蒜加點鹽搗成茄子泥,又鮮又香,極是下飯。
茄子松軟,宋阿奶很喜歡,但是茄子吃油重,宋阿奶舍不得炒,每次春芽炒茄子焖茄子總是叫宋阿爺宋阿奶過去吃飯,宋阿爺樂呵呵地吃了,宋阿奶一邊吃一邊心疼。
拌麻頭,拌黃瓜,醬黃瓜,醬茄子,茄子醬,豆角醬,雞蛋醬,韭菜醬,冬瓜醬······春芽換着花樣的做澆頭,雖然沒有肉,一個夏天下來,家裡大大小小補上了農忙忙掉的肉不說,還多長了兩斤肉,柱子個子眼看着又竄了一截,春苗衣袖也短了半截。
宋阿奶瞧見了提醒桂枝:“桂枝啊,柱子衣服短突突的,遮不住肚皮了。”
宋老根不在家,桂枝也沒有閑時候,天天田頭地裡地忙活,壓根沒注意孩子們的衣服小了。桂枝自己的衣裳也是破了簡單連兩針繼續穿,一家子破衣爛衫誰也不說誰。
桂枝聽了宋阿奶的話忙着給柱子做新衣裳,“柱子今年是辛苦,個子也長了不少,去年的衣裳又小了。”
宋阿奶手裡有布料,還是細密透氣的夏布,是舊年宋老四拿給宋阿奶做夏衣的青色細稠:“這個給你,你給根子做兩件好替換。”
桂枝接過布料放到了一邊,宋阿奶看見了說:“你拿根子的夏衣出來,我現在就裁出來你抓緊時間做了根子好穿。”
宋阿奶就是這樣,什麼都偏着宋老根,以前宋阿奶自己做了拿過來,桂枝收也就收了。如今宋阿奶眼睛不好了,穿不得針引不得線才把布給桂枝,桂枝鬼精鬼精的,宋阿奶拿兩件布料隻做一件不說,餘下的布料不是給自己做裡衣就是給春芽春苗兩個做。宋阿奶看到了氣得不行,還不能說她,怕說了被大兒媳婦知道自己拿布給桂枝,心裡頭有意見。
夏日雨急,一場大雨打斷了春芽曬菜的日程,宋阿奶趁着雨天帶着二春媳婦和桂枝坐在廊下做針線。宋阿奶親自監工看着桂枝将宋老根兩間夏衫做好才放桂枝去給柱子做新衣,柱子的夏衣是細麻布做的,料子比起宋老根的差遠了。
二春媳婦看到了說:“小嬸子怎地不給柱子做兩件好衫穿?這細麻透氣是透氣,就是不經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