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阿爺氣道:“桂枝這才走了多久,根子實在太不像話了。”
“根子身邊沒個人照顧也不是個事,又不是老得不能動了。根子才三十多呢,還有二三十年的日子要過,總是要個知冷知熱的人在身邊才好。”宋阿奶坐到一邊拍着宋阿爺的後背給宋阿爺順氣:“有我們看着,總不會叫柱子吃虧。”
“這才幾天?”宋阿爺道:“哪怕過了桂枝周年呢。如今兩個小的老四幫他養着,家裡也見不着他的影子,全靠春芽管着。”宋阿爺想到了什麼,轉頭問宋阿奶:“你一直在那邊住着,老根給春芽家用了嗎?”
“我哪知道這些?”宋阿奶搖搖頭,“明兒我問問,就算不給也沒什麼,春芽幾個在家裡,哪裡有用錢的地方。”
“你就護着吧。”宋阿爺站起來往春芽家裡去,走到一半又回來拿了一包點心揣在懷裡方才去了。春芽正在廚房忙活着,家裡還有鹽肉,春芽說給柱子炒飯吃。春苗坐在一邊撅着小嘴生氣,柱子在竈間燒火。
“你爹給你家用了嗎?”宋阿爺沒有看到宋老根直接問春芽道。
“沒有,阿爹一直沒給過家用,以前是阿娘管家,我不用花錢。春上去碾米,柱子說挂賬,大伯知道了把磨坊的錢給了。家裡沒面了,這兩天就要去磨麥子。”新麥子下來總是要磨點新面來吃,炒面茶也需要新面粉才好。
“阿爹再也沒有帶肉回來過,什麼吃的都沒有帶回來。”柱子在竈膛探出半個身子氣呼呼地道,“剛才阿爹捉了春苗養的雞仔,說要送與秋月姨娘,春苗在家哭呢。”
宋阿爺拿了包點心對柱子說:“走,阿爺說你爹爹去。這個你拿了跟春苗去吃,你是哥哥,哄着點妹妹。”說着轉身去了堂屋。
宋阿奶聽到宋阿爺大嗓門罵宋老根,連忙又走了過去。隻見宋老根蹲在院子裡倔強地不說話,宋阿爺拿了掃帚要打人,宋阿奶連忙上去奪下掃帚:“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根子都多大了?”
“你聽聽他說的,他要娶秋月,人家讓他娶嗎?桂枝才走幾天,就這麼自己送上門,還帶着兒子給人家打白工。”宋阿爺知道宋老根動了心思,隻想不到這麼快就說出娶進門的話來,這時節春耕剛過,桂枝過身還不到半年呢。
“根子,你跟秋月說定了婚事?”宋阿奶問道,“雖說是初婚聽父母,再婚由自己,可是你們也不要兩邊長輩出面就自己這麼定下來了?秋月婆家怎麼說?”
“娘,那是我的想頭,秋月不知道。”宋老根覺得不能讓秋月擔了不好的名聲,連忙替秋月分說。
“秋月不知道?”宋阿奶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這麼些天究竟在幹什麼?你還帶着孩子們上門算怎麼回事?”
“我想先這麼處着,秋月不讨厭我的話,桂枝過了周年我再商量婚事。”宋老根說得還像個人話,宋阿爺這才消了些氣,轉身拿了個凳子坐下。
“過了桂枝周年再提親事是規矩人家的做派,”宋阿奶站直身體,拍拍胸口說道:“那你不該帶了春芽柱子過去,回頭成不成的,孩子們去了是好說呢還是好聽呢。”
“你要和秋月處就好好處,等過了桂枝周年把兩個小的都見見再說其他事。”宋阿奶拉起宋老根坐下,好聲好氣地跟他說:“平日裡你不在家,家裡都是春芽照看,你要給春芽家用才行啊,不能桂枝去了,孩子們連撐門戶的爹也沒了。柱子去磨坊碾個米也要挂賬,咱家可沒有挂賬的習慣。”
“娘,以往這些都是桂枝管,我忘了。”宋老根說着伸手往懷裡掏出一個空的荷包來,轉身進了屋子拿了兩個銀元給春芽:“春芽你拿着花用,沒有了再跟爹說。”
宋阿奶看着宋老根這樣子才放心地點點頭,又拉着宋老根說了一會話,才放他去歇着。
太陽已經西沉,暮色湧起,院子裡逐漸昏暗起來。宋阿爺和宋阿奶坐在院子裡不說話,春芽點了燈從廚房出來:“阿爺,阿奶,好吃夜飯了。”
“我不再這裡吃。”宋阿爺擺擺手依舊氣哼哼地道:“看到那個孽子我吃不下。”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宋阿奶站起來拍了宋阿爺一下,“不吃就不吃,我們這就回去。”宋阿奶又轉頭對春芽說:“叫你爹吃飯吧,你們也累了兩日了,吃了好好歇着,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你們啊好好過日子,别讓你娘擔心,你爹說話你們就聽着,知道了嗎?”宋阿奶不放心地交代着,直到春芽幾個都答應了才扶了宋阿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