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你是我們宋家的媳婦,要按照宋家的規矩來。”春芽放下賬本,她想了想又進屋拿了一個新本子出來:“二嫂,這是我自己做的粗紙,你别嫌棄,拿去用。你自家也記賬,鑰匙要自己收好。要是給宋大伯娘知道你把錢匣子鑰匙給二哥了,肯定要來罵你。”
二春媳婦接過本子嘟囔着說道:“你二哥從來不亂花錢。”
春芽看着二春媳婦,怪不得二春總是買了肘子來讓自己做呢,要是二嫂能做主,甯願殺了家裡一隻雞來吃也不會拿了銅子出去買肉回來吃。
“二嫂,四哥最近生意好,你要不要去問問四嫂,家裡誰管賬誰管錢?”春芽揣掇二春媳婦去看看她的妯娌們是怎麼過日子的。其實春芽也不願意掌家,她巴不得把錢匣子教給柱子,當然是在她蓋了自己的房子搬出去以後。
男人掌不掌得好家,春芽不知道,宋四嬸教她:“女人不能男人說什麼信什麼,要自己心裡有一盤數,要知道男人在自己能過什麼日子,男人不在了自己能過什麼日子。女人什麼也不管,男人有個萬一,這日子還過不過了,難不成也跟着一腳蹬了去。”那個時候春芽不明白,靠山村的日子是男人女人一起過出來的,如今看到二春媳婦的模樣她才明白,原來真有女人什麼都不管。也不是,春芽想了想,二嫂隻要家裡有糧就行,她不想手裡有錢被娘家要了去。
“二嫂,你娘為什麼叫你存了私房錢放娘家啊?”春芽奇怪地問道,春芽自己也存私房錢,她明白有些錢她不想拿出來大家花。要是春芽自己有個家,春芽想我才不會存私房錢,哦,不是,家裡的錢全部是我的私房錢。私房錢私房錢,有了私房就有公房,二嫂家不是她自己的家麼?可是别人不會要她的啊,大正朝長子分家得七成家産,其餘兄弟分得少,連給父母養老都不需要的。宋大伯宋大伯娘可不會跟二春要一個銅子,像宋老四這樣給宋阿爺買吃的買穿的還給宋阿爺零花,靠山村不知道多少人說他傻呢,羨慕宋大伯的人比羨慕宋老四的人還多。
“啊——”二春媳婦被問住了,她默默搖了搖頭,她娘這樣做也叫她這樣做,哪有什麼為什麼。
“你娘的私房錢花了嗎?拿回來了嗎?”春芽突然起了壞心思。二春媳婦再次搖了搖頭,她沒見她娘存錢,更沒見過她娘花錢,拿回來做什麼,被阿爹知道了她存私房要吃拳頭的,宋家這點好,男人不打女人。
春芽沒再說,二春媳婦明顯不願意存私房錢拿回娘家,那麼這個春卷錢要怎麼記賬她就會想辦法。春芽看着二嫂摩挲着手裡的賬本,幹脆拿了一支筆給她:“我這裡隻有一個硯台,還是從府城帶回來的,沒法子給你。二嫂要是放心就在我家記賬,記完了再拿回去。”
二春媳婦沉默了許久說:“妹妹我能跟着你學字麼?我們村塾就教個名字和數字,我連契書都不會看,哪裡會記賬。”春芽點着頭應好。
過了兩日宋老四捎話來:“春卷三天送一次,一次一百個,等天熱了放不住再調整。”春芽當即和二春媳婦确認了忙得過來,就這樣春芽和二嫂開始了春卷生意,别看這小小的一百個春卷,一人也能分三五個銅子呢。
從此春芽家裡三天就開一次油鍋,炸了春卷,不免炸些油餅糖年糕馓子來吃,孩子們吃多了難免上火,從大到小連着宋阿爺每個人嘴巴裡都生了瘡。還是宋大伯娘看不下去教春芽把後院的竹葉摘了曬幹了泡水喝,或是竹子上打個孔接了竹露來喝,都是清熱敗火的好東西。
竹葉是個好東西清熱敗火,隻是曬起來慢,味道也不足,春芽跟烘肉幹一樣,将竹子洗淨了在鍋裡慢慢烘,很快竹葉卷成一個小卷兒,開水沖泡了又舒展開累,味道很是清爽,比曬得竹葉好多了,宋老四喝了兩回要了兩包回去給自家兒子泡水喝,小孩子火氣大,寒涼的藥不能吃,這竹葉茶剛剛好。
一開始春芽包春卷用的是肉絲,取了三芽這個名之後,春芽便把肉絲改成肉末,每天剁肉是個力氣活,二春去縣城買了一大塊圓形的厚砧闆,每次要炸春卷二春早早吃了朝食來春芽家哐哐哐咚咚咚剁肉。肉末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用完的,春芽不想放着隔夜,就煮了一點糯米飯,加了雞蛋蔥花做成糯米肉圓子,油炸出來又香又脆,比普通的肉丸子多了嚼勁和米香味。宋老四嘗了之後覺得味道很好,又定了五十個糯米肉圓子。
炸春卷炸肉圓要用到好多菜籽油,春芽已經沒有精力種菜,二春媳婦也站占住了手,她便回娘家向兩個哥哥買菜油,春芽見了便說:“二嫂菜籽餅也買了來,我要,有多少要多少。”
二春媳婦每次可着數拿銅子回家買油,菜籽餅還額外給了銅子。鄉下人榨油,菜籽餅是帶回來的,不要錢,她娘就把菜籽餅藏起來做私房錢。有一次是二春來買油,菜籽餅也照着給錢,二春的丈母娘私房錢一下子暴露了,後來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二春的老丈人背着幾塊菜籽餅走了一天的山路給二春送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