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從府城回來之後就惦記着種花,特别是去年見過荷花之後,林子越發想中更多的花,等春苗回來看了可以看可以鏽在衣裳裙子上面。柱子去砍柴火她總是跟了去,去得時候有牛車,她也不往山上去,隻山腳下待着,野菊花,星星草她都挖了回來,好好的牡丹旁邊長滿了原本山腳下的小花朵,指頭大。春芽見她折騰的花越來越多,幹脆将前院讓給了林子。
開春以來,林子又繞着栅欄種了不少牽牛花,牽牛花像小喇叭一樣,斷斷續續一直開。後來林子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串串紅,串串紅的花朵像麥穗似的一串一串的,巴掌大的地方開得熱熱鬧鬧。柱子後來又在山裡挖下來一株半人高的杜鵑,整個春天春芽院子裡的花就沒有停過。如今前院林子搞來的花全部用野蔥做了分界線隔開,二春媳婦天天都要來剪一大把野蔥,每次剪野蔥,林子都要在旁邊看着:“二嫂,你腳下是星星草。”“二嫂你屁股壓到我的花了。”二春媳婦找春芽商量,在後院重新找一塊地種野蔥,這前院是林子的禁地。
每年入了夏,柱子總是要去放魚簍,春天魚肚子全是籽,打漁的漁船都不給下江。秋冬水冷了,魚出來得少,萬一掉水裡能要人命的。
自從春芽家裡開始炸圓子,夏天小魚春芽就不在炸來吃,炸過魚的油腥味重,不能再用來炸圓子。以往柱子收魚簍的時候小魚直接扔回清江裡去了。去年夏天柱子去下魚簍遇上小魚也不再扔回江裡,後院的池塘裡面被柱子不知道扔了多少小魚,去年冬天清荷塘的時候也沒發現幾條魚,宋大伯說魚也會鑽到洞裡去。
轉眼到了六月,前院的花終于開敗了,林子從荷花含苞待放開始,每天搬了小凳子,找個樹底下坐着,一棵一棵的數着她的荷花。荷葉亭亭如蓋,有些花骨朵藏在荷葉底下,誰也看不到,除了林子。林子每天都要沿着荷塘走上兩圈,像國王巡視她的王國,要将每一個子民都關愛到。每一朵荷花開放,林子都要當成大事來告訴每一人。
這一日,日頭正猛,春芽和二春媳婦摘完菜剛洗了手休息,三春媳婦看着無事,解了圍裙回家做晌午飯。柱子要趕在日頭更高之前将貨物送去宋鹽菜。院子裡堆着倒淨了涼粉的空盆,簸箕裡堆着剛剛掃進去的黃葉子菜梗。
“二嫂,天太熱了,我們做點涼水面吃吧?”春芽癱坐在廊下一動也不想動,每天上半晌是最累的時候,地裡的菜要新摘,有圓子要現炸,新鮮毛豆剛剛能摘,鹽水毛豆要鹵,鹽水花生也要一早起來做······一個早晨春芽就要忙出一聲汗,柱子拿了菜走,春芽再不想動彈,隻想吃一口涼爽的,然後再睡上一會。
“我看行,我來揉面,你别動了。”二春媳婦站起來說道。涼水面是将煮好的面條過了涼水再拌上醬來吃,也就是過水面,夏日熱食吃得少,涼水面最好。二春媳婦轉身去廚房,林子氣沖沖地跑了過來和二春媳婦撞了一個滿懷。
“哎呀,林子你這是怎麼了?”二春媳婦後退了半步,伸手拉住要往地上倒的林子,隻見林子氣呼呼地喘着粗氣,兩隻眼睛瞪得溜圓,一臉不可置信地說着:“大姐,吃花,有壞魚吃花。”
這家裡的花都是林子的心肝寶貝,别人隻能遠遠看着,碰都不能碰一下,更不要說吃了。二春媳婦伸手在林子後背輕輕撫摸着,柔聲對她說道:“林子不氣,咱們不氣啊,哪個壞家夥吃了你的花,嫂子去打他。”二春媳婦是不相信有誰來摘了花吃的,隻當村裡那個淘氣包掐了她的花。
春芽坐正了身體聽了林子的話,荷塘雖然挖得不深,有小孩子掉下去也不是小事,春芽站了起來問道:“誰來摘你的花了,從哪裡進去的?”春芽一直在院子裡沒看到有那個孩子進來過。
“不是人,是魚,大黑魚。”林子氣喘勻了些,前探着身子張着胳膊比劃着。二春媳婦這才聽清楚了,她跟春芽對視一眼,一起往後院走去,林子蔫蔫地跟在後面央求着:“大姐,你把魚撈出來吧,我的花要被吃光了。”
二春媳婦和春芽走過來一看,還真是,眼跟前有兩朵開得最好的荷花上面的花瓣被咬得殘缺不堪,隻有一小半還在。二春媳婦張望了一下四周,沒看到人也沒看到魚。她看了林子一眼又看看春芽:“這花真的被啃掉了,這裡面有魚?”
“去年柱子說丢了不少小魚進去,起藕塘的時候我也沒看到。”春芽剛說了一句突然頓住了,隻見面前一朵荷花旁邊的确有幾隻黑色的魚圍繞着,忽然一隻魚躍出水面,晶瑩的水珠從魚尾巴上滴落在荷葉上轉着圈的彙到荷葉中心,飛到半空中的魚張開嘴巴一口咬下半片花瓣“啪”的一聲掉落在水裡,一晃身遊走了,接着又是一條魚躍起,一朵好好的荷花眼看着被咬得七零八落。林子氣得扔了塊小泥巴進去,驚了魚,水面晃了幾下魚全部遊到荷葉底下瞧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