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挨打又受驚,原本就沒好全的溫同書再次陷入高燒之中。夫人聽聞消息,匆匆趕來,隻見司空澹坐在床邊守着,小孩側躺在床上,雖是睡着,可發根和眼睫毛都濕了,整張臉紅彤彤的,光是看着都難受。
“你怎麼回事?”師娘到底是偏心孩子,不問青紅皂白就罵起這便宜師父來,“留着他一個人養傷二十來天,一來就打他,非要他病着你才高興?”
司空澹自知理虧,不願辯解,隻連連道歉認錯:“是我的錯,我一時下手重了些……”
“重了些?上回打得他皮開肉綻,養到現在都沒好,現在又把他打病了,這叫重了些?虧這孩子天天盼着你來,也不知道你哪裡好!”
“好了,娘子,你就放過我吧!”
“哼,你再敢打他,我就回了我爹和丞相,帶靖兒和同書上京去,看誰和你在這荒山野嶺作伴!”
司空澹差點笑出聲來,卻知道他這娘子是說一不二的,真惹火了,恐怕今晚就得開始收拾行李盤纏,隻得做低伏小,拉着她的手,好聲好氣道:“我知道錯了,娘子原諒我一回,待日後回了京,你再上丞相那裡告我的狀,可千萬别把我一個人丢下!”
夫人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不說話了。
兩人守到傍晚,又去用了晚飯,再回來時溫同書還是昏睡着。司空澹把夫人勸了回去,又讓大夫來看了一回,大夫連說好幾回待小郎君的精氣神恢複過來就會醒,司空澹才放人走。
溫同書這一覺睡得久,從申時睡到半夜,足有五個時辰,迷迷糊糊睜開眼時,看見先生在床邊撐着頭,一睡一醒地往下磕,不知是夢是醒。
是什麼時辰了?為什麼先生在這裡?不對,是師父了。溫同書想起師父打完他又抱他在懷裡的場景,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小手偷偷往後摸了摸,大腿處還是疼的,是真的,他真的有師父了。
司空澹沒睡死,腦袋猛地往下一掉便驚醒了,沒曾想就看見小孩子呆呆地睜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醒了?師父瞧瞧。”司空澹頓時沒了睡意,伸手摸摸孩子的額頭,還是有點燒,不過已經好多了,“餓不餓?廚房給你留了飯,我們先起來吃點東西,再把藥喝了。”
溫同書怔愣地看着師父,越來越覺得這是一場夢,先生真的會這樣嗎?自稱師父,還守在他床前陪他。
“怎麼?睡傻了?”司空澹把小孩抱起來,摸了下他的中衣,發現都汗濕了,“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
溫同書傻傻地搖頭。
司空澹笑了一下,也不急着解釋,隻喚了小厮進來幫溫同書換衣裳。溫同書身上原本黏膩得難受,換了幹淨幹燥的中衣後,又緩過一點勁來。
司空澹把幹爽的小孩側放在床上,吩咐小厮去端飯煎藥。小厮應聲退下,房裡又恢複了寂靜。
已是子時,府裡沉靜如水,溫同書一動不動地盯着眼前人,一張嘴就扯得幹燥的唇生疼,聲音也沒發出來。司空澹知道小孩難受,立刻去倒了杯水過來,慢慢地喂給他:“不急,慢一點。”
溫同書分三次才喝下半杯水,濕潤了口腔和喉嚨,終于慢慢從半夢半醒間恢複了過來。
司空澹面帶笑意,輕輕刮了刮小孩的鼻子:“小孩子睡醒就翻臉不認人了?”
許是有點癢,溫同書縮了下脖子,臉上接着現出些羞澀的表情,咬咬嘴唇沒有說話。
司空澹心軟得一塌糊塗,這孩子欠教訓是真的,可也是真讓人憐惜。
“叫師父。”
溫同書抿抿唇,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張開嘴,澀聲喚:“師……師父……”
“同書乖,等會吃點東西,喝了藥,再好好地睡一覺。”
說話間,小厮已端了一碗帶湯的水餃進來。司空澹抱起孩子,接過碗,親自拿着勺子喂給小孩。溫同書有氣無力地靠在師父懷裡,一次隻能吃掉半隻餃子,司空澹也不催,隻是一下下吹着氣,好讓孩子能吃得舒服點。
燒得太久了,溫同書嘴巴發苦,水餃的味道剛剛好能喚起他的味蕾,湯頭溫厚不刺激,半碗下肚,已是好了許多。溫同書搖搖頭,道:“吃飽了。”
“怎麼才吃這麼點?”
溫同書不知道,隻能搖頭。
司空澹不強迫他,猜測着是病中胃口不佳,便放下了碗,陪着他說話:“先别睡,等會喝了藥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