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那追溯上來，幾百年前我們還是同歸一宗。”趙懿安笑道，這并不算什麼，各名各姓聯姻本就普遍，甚至君王之間互嫁公主就更普遍，認真攀上來，各國王室間怕都稱道得上親緣關系。

“幾百年前......”尹歲微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幾百年前天下未五分的時候，巫族可謂盛況空前，炙手可熱。”

“美人很清楚巫族的事嗎？”趙懿安聽着她的語氣，心念一動，巫族，讓她親切又陌生的兩個字，關于巫族的記錄實在太少。

“算不得有多清楚。”尹歲微放下巾帕，緩緩開口：“妾非梁人，本為岐水河畔一名歌女，自幼躲避戰火遊曆，各國皆曾到往，遂有所知。”

“巫族最早源于一母同胞的三個姐妹，三人皆有預知之能，這份生而有之的能力讓她們成為世族間争搶的對象，原本被奚落的家族水漲船高，志得意滿。但好景不長，成婚之後，她們發現自己失去了預知的能力。”

這裡趙懿安都知道，于是她接過話頭，“一朝從雲端跌落，曾經的追捧化為無數嘲弄，巫女性驕，無法忍受此等落差，遂離歸母族。回到母族後，姐妹中的第三女發現有孕，不久誕下女胎，竟沿襲預知之力，于是才有了巫女以身侍神的猜測，自此，三女掌握家族，開啟了巫族長達百年的巫女不外嫁曆史。”

巫女不外嫁，短短五字，帶來無數腥風血雨。

預知之力，是太強大又太薄弱的能力，懷璧之罪，隻能為人所用，而不能為己所強，仿佛從誕生起就注定泯滅在争奪與貪婪之中的能力。

群狼環伺，即使聰明的巫族女子們百般周旋平衡，疲于奔命，也不過保了家族百年基業而已。

趙懿安尤記得自己苦研巫族那段時日，僅僅是在字裡行間窺見了這段曆史，都禁不住感到一陣窒息。

“看來，妾并不比殿下多知道什麼。”尹歲微出言打斷她的沉思。

“不。”趙懿安搖頭，“書上并沒有說過是第三女有孕，很多精細之處總是模糊帶過，美人一說我方明朗。”

尹歲微面上淡淡，并不為誇獎所動。

趙懿安感覺到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頭對上雲想怒其不争的眼神，才一個激靈想起自己來的目的，自己是來給人下馬威的，沒有劍拔弩張就算了，怎麼還跟對方和和美美聊起野史來。

趙懿安于是話鋒一轉，疏離笑道：“我觀美人沉靜溫和，昨日馮美人之事，可是有所誤會？”

“後妃傾軋，何來誤會。”

這樣一番可怖至極的話，以這樣稀松平淡的語氣講出來，不由令人汗毛直立。

趙懿安頭皮發麻對上她的眼神，是了，幽深的夜裡可不隻有驚豔的昙花，還有無數出來行走的魑魅魍魉，借着驚豔表象來引誘他人堕入陷阱。

“尹美人膽子未免太大！”趙懿安冷下臉說道，“以為父王站在你那邊，旁人就再拿你沒轍嗎？”

“不敢。”

尹歲微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緩緩站起身，欲要離去。

“尹美人！”趙懿安起身喊住她，語氣不是很好。

“朝月。”尹歲微回頭看她一眼，吩咐一直垂首伫立，靜得仿佛不存在的宮女，“送殿下。”

*

趙懿安渾身冒着冷氣從歲寒宮裡出來。

她輪了掄胳膊讓雲想聞她的衣袖，惡狠狠道：“雲想，我身上還有她的味道嗎？”

雲想嗅了嗅，搖頭，“殿下說什麼？誰的味道？”

“尹歲微的啊，那麼濃郁的香氣，你沒聞到嗎？”趙懿安收回手自己邊嗅邊問。

雲想蹙眉，“尹美人的香氣，奴婢聞着，很是淡雅，一點跟濃郁二字沾不上邊。”

趙懿安聞言甩袖，按着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任何事情沾上尹歲微，都變得無比奇怪起來，一件疊一件，她隻覺得想着腦袋都要炸了。

“總有抓住你狐狸尾巴的那一天。”趙懿安咬牙嘟囔。

尹歲微？雲想也在思索，雖然不像趙懿安那般魔怔，但這個女人在她看來也有些邪性，最主要的是她上午在趙惜安那裡探的口風，尹歲微這個人就像她，正常情況下似乎是不應該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