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時沉默,暖香拉着雲想小聲抱怨:“姐姐你幹嘛?說好就我們倆的。”
丹鹭聞言忙咧開嘴角答應:“好啊,好啊,本來還待想想的,看暖香這模樣,若還不答應都對不起雲想相邀了!”
衆人笑起,看着暖香一人跳腳,也忙含笑打趣,跟着七嘴八舌答應,連翠荇也破天荒扯了扯嘴角,沖雲想道了一聲,“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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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
翌日一早,院子裡叽叽喳喳吵成一團,趙懿安被那聲音吵醒,煩悶不已正要起來時,躺在旁邊的人嗦一下從被子裡爬出,趿着鞋快步走出去,啪一下打開門,怒吼道:“吵死了,大白天要投胎啊?”
趙懿安聽見她的聲音一頓,像是瞬間清醒,又道:“你們是誰?”
趙懿安從被子裡爬出來,披衣走到外面,看着院子裡烏泱泱一片人,暖香還在锲而不舍地跟其中一個人吵着。
“姐姐醒了?”趙惜安聽到腳步聲看向她。
趙懿安點頭,又問走過來的雲想:“這些人是誰?”
“殷府的人。”雲想吩咐人去打熱水,“這樣大族的丫頭,也不知怎麼一點眼力見也沒有,吵醒殿下了。”
“殷府。”趙懿安挑了挑眉,突然知道她們是來幹什麼的了。
“可是殷追月派人來打探我們身份的?”
想想殷府的本事,殷追月現在也該找上她了,隻是怕是還不知道身份。
簡單梳洗過後,趙懿安聽着殷府的丫頭在外頭大罵:“小狐狸精,你還不快出來,知道我們家小姐是誰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是什麼人你都搶得起的!”
“喲喲喲,你知道我們家小姐是誰嗎?”一聽就是暖香的聲音,“殷家的人就這麼尊貴啊?瞧這狗仗人勢的模樣,怕是沒事少做欺男霸女的事情吧!”
“哼。”那丫頭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們,從鼻子裡出着氣,不屑道:“就你們這窮酸模樣,誰家正經主子出門就帶這麼點人,少來!怕是連我們殷家的腳都夠不上。”
暖香一噎,實在華夫人管理内廷崇尚節儉,包括她們這些人也沒有喜歡奢華的,看着對面那丫頭一身珠光寶氣,這一對比倒确實落了下乘。
“又不是一輩子沒見過首飾,誰家主子跟前的丫頭逮着首飾就往頭上插,未免被别人嘲笑眼皮子淺。”暖香不依不饒,“我家的夫人治家崇儉,不似你們這般沒見過世面的做派。”
“你!”
“噤聲。”雲想含笑走來撥開人群,“殿下來了。”
對面的丫頭瞬時啞了聲音,趙懿安撫着衣袖同趙惜安走到她們跟前,趙惜安眼神冷冷,趙懿安淡笑道:“我是當今三公主,殷追月如果有什麼要說的,你讓她親自過來說,何必遣了你來做先鋒,真到了得罪了人的時候,她又未必保得住你。”
趙懿安狀似無意般同趙惜安感慨:“久不出宮,你我都成井底之蛙了,沒想到殷府好大的氣派,不愧是二王兄的母族!”
“是啊。”趙惜安搭茬,“殷家的家風真是與衆不同,華夫人管理内廷崇儉,我們自幼教養着恭敬謙遜,現在看來在旁人嘴裡倒落了下乘,若如此,我們也合該建議夫人跟殷府的夫人取取經才是。”
趙惜安咯咯笑起來,“姐姐你說是不是?”
那丫頭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群人忙撲通撲通跪下來,她們跟着殷追月縱橫晉都這麼多年,沒想到真有踢到鐵闆的一天。
昭慶公主之名,凡是有點頭臉的人家,誰人不知這個名号的意義,這是君王面前舉足輕重的話語權,連二公子都沒有這樣的權力。
趙懿安将人在旁邊晾了一會兒,等到趙悟安也被吵得起來的時候,她方才緩緩開口。
“這次我既是出宮來禮佛,我佛慈悲,我便也不與你們計較。隻是回去告訴殷追月,她若真有本事,就拿繩子将謝玹捆回家去,不要一天到晚隻知為難旁的女子,欺軟怕硬、前倨後恭的模樣着實令人不齒。”
趙悟安雖然不明情況,卻也跟着在一旁附和:“就是!”
趙惜安擰了她一把。
目送着殷府的幾個丫頭匆匆跑走,雲想若有所思一招手,暖香會意,也跟着她們出去了。
趙悟安低頭看着手上擰出的紅印子,控訴得看着趙惜安。
趙惜安抱胸道:“你自己想想自己有什麼做得不對?”
趙悟安瞪她,“我是你四姐姐。”
趙懿安笑着将兩人分開:“算了算了。”她說着看向趙悟安,“五妹妹的意思你剛剛不該跟着附和的。”
趙惜安接下她的話:“三姐姐施威之時我們應該跟她保持一緻,同喜同怒,不然若像你那樣突然一聲應和,說話的人的威勢會大打折扣。”
趙惜安洩氣,她忽然想起前世的趙悟安,對了,前世的趙悟安是怎麼來的?
她們前世并沒有什麼交集,關于趙悟安,她隻記得晉國接連打敗仗的那段時日,晉王終于架不住臣子的谏言,接受了鄰國燕國的聯姻,被送去的聯姻公主,就是趙悟安。
隻是可惜,趙悟安并沒有這樣的福氣,擔不起所謂履行義務拯救一國的大任,她的身體不好,經不起舟車勞頓,加上一路的殚精竭慮,未及燕地時便一命嗚呼,成為了亂世相争數百年,第一位吓死在聯姻路上的公主。
葬送了小命,香消玉殒,卻還淪為了天下笑柄。
這明明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事。
最後連她的遺體都被多方推诿,人人都沒受她的苦,人人卻急着替她覺得丢臉,晉國說婚書既定,她已是燕國婦,燕國說大禮未成,她仍是晉國女。
她活着時不受關注,死後遺體的歸屬倒博得雙方謀士來回辯駁,口若懸河舌如利劍。
趙惜安神情變得嚴肅,語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仔細聽又好像帶着泣音:“趙悟安!”
她死死拽着她的臂膀:“我知你不喜争端,可世上的事總不能如願,人間無樂土,有人則有争端,你也不可能一輩子退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