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入宮闱,三人各自回宮更衣,相約一同去紫宸殿請安。
趙懿安快步走在去紫宸殿的路上,聽雲想講述這三日宮裡發生的事情。
“等等。”趙懿安頓足打斷她,“你說父王讓人打死了誰?”
雲想深吸一口氣:“逄仲陵逄大夫,他給王上算了一筆賬,言王上窮兵黩武使百姓潦倒,今又癡迷女色廣築殿宇,必......必取商纣夏桀之禍也。”
“王上動了怒,就派人賞了他一頓笞刑,誰知逄大夫沒熬過去,半道被打死了。雖說逄大夫不是勢單力薄非士族出生,可他為人剛正雅趣往來的不少都是汝南士族的人,他這一死,今兒紫宸殿上鬧得難堪呢。”
趙懿安腳步越發頓住,面色不是很好,“今兒這安是非請不可嗎?”
近來她巴不得躲掉這些是非。
“非請不可。”雲想微微笑道,“殿下可不要想着躲懶,躲了這一回,慢慢的這些事就再不與你相幹,躲到有一日連自己的事都控制不了的時候,又還能往哪裡躲呢?”
趙懿安悶悶答應,“知道了,走吧。”
一行人在紫宸殿外彙合了趙悟安和趙惜安,一同跨步往殿内走去。
紫宸殿服侍的衆人顯然近來也不好受,一個個肅穆非常,草木皆兵的模樣,趙惜安見狀小聲湊到趙懿安耳邊道:“姐姐可聽說了逄仲陵的事?”
趙懿安點頭,就聽見她繼續道:“此事照姐姐看,該何解?”
何解?趙懿安垂下眼簾,這件事情并不需要什麼和解,不過是雙方都需要一個台階,士族們需要君王一個妥協的态度,君王則需要将妄殺的罪名禍水東引。
要完成這一切也不難,隻需要獻祭一隻可憐的羔羊,一個邀功冒進的、仗殺臣子的、身體不健全的替罪羊。
負責逄仲陵行刑的太監無疑就是最好的人選,都是因為他一己之私,媚上欺下故意笞死了逄仲陵。
片刻思索後,兩人對上眼,趙惜安含笑拉了她的手,在掌心輕輕寫下一個字,她不急不緩寫完,擡眼打量趙懿安的神色,微微笑道:“看來我跟姐姐是英雄所見略同。”
三人聯袂進了紫宸殿,這還是第一次。
大太監孫忠含笑将她們領進了内閣,三人向晉王行禮。
桌案上的奏章堆成小山,預料之外的,三人沒有感受到晉王的怒火,他十分和顔悅色地扶起了三個女兒。
“甯夫人一切可好?”晉王問趙悟安。
“一切都好。”趙悟安小聲道,“夫人要女兒代為向您問安。”
“好好。”晉王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又看向趙惜安,“一轉眼小五也這麼大了,現在倒不怕生了。”
“托父王的福。”趙惜安規規矩矩說着。
晉王點頭,吩咐孫忠“賜坐。”
三人隻得排排坐下,聽晉王散發他久違的父愛。
“對了。”他的目光忽而凝向趙懿安,“算來他們做你的老師也有三月餘了,我兒可有中意一二之人?”
“先生們都是天子驕子。”趙懿安認真道,“女兒瞧着都挺好,父王覺得呢?”
趙懿安說着繼續自顧自道:“哦,女兒猜着了。”她含笑,“父王是有中意之選了。”
晉王笑了兩聲,“我兒覺得是誰?”
“張授中!”趙懿安笃定,“這人在這群人間也是一騎絕塵的,有什麼難猜?”
晉王低沉的笑聲在屋内回響開來,他點頭道:“本王是中意他,此子不同凡響,若為汝夫,不必擔心能否護我兒周全。”晉王又補充,“不過還得看我兒心意。”
趙懿安想着張授中一貫有禮有節的模樣,這個人不可能不知道君王的心思,可他在她面前,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抗拒或殷勤,這樣的表現放在這個人身上,趙懿安忖度着,其實這就是拒絕的意思,不過這也不奇怪,像張授中這樣心有經緯的人,目光必在偉業,娶一國公主于他更多是一種累贅,趙懿安打心裡覺得他未必長留晉國,即使他是晉人。
一旦有一天他要脫離晉國而去,他晉國公主身份的妻子就會使阻礙,所以他絕不會想娶趙懿安。
趙懿安決定先将眼前這茬糊弄過去,她搖着頭像是十分糾結:“女兒也不知道,張先生生得是很好,但女兒現在也隻把他當先生,不然——再看看?”
晉王樂得看她的小女兒憨态,大聲笑道:“那可得看仔細了,我兒看中的若非良人,為父這裡可是不好說話的。”
趙懿安不滿,“父王就算不相信女兒的眼光,也要相信自己,有父王珠玉在前,女兒又怎麼會看得上旁的什麼人。”
晉王被她逗得真心實意大笑起來,他輕咳一聲,指着趙懿安笑罵:“你這丫頭,谄媚得緊,兩個妹妹都在這裡,也不帶個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