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明滅，跳躍不定，趙懿安看得眼睛酸痛，不得不放下話本下榻，趿拉着鞋走到窗邊，腳上的足衣一長一短墜着也毫不在意。

趙懿安推開窗戶，眺望着今夜月色。

禁足第六天，這是她這六天裡第一次看到月亮。

窗外月色很好，明亮的一輪圓月高高挂在群星間，陣陣寒風刮過，吹得人指尖發涼。

趙懿安正出着神，忽然感覺不遠處有黑影閃動，她吓得一激靈，定睛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誰在那？”趙懿安強自鎮定發問。

話音在庭院裡蕩漾，唯餘樹影沙沙應答。

“是我。”突然響起的一道聲音将她吓得差點心跳驟停。

“誰？”趙懿安惱怒看去。

四目相對，雙眼微瀾。

“你，你怎麼來了？”趙懿安撐在窗邊，出聲詢問。

蕭衍單薄的身影隐匿的夜色裡，随着一陣微風吹過，一點一點完整顯露在視線中，趙懿安隐約聞到了對方身上清冽的氣息。

“我不來怎麼看到三公主這副尊容？”蕭衍的笑意不達眼底，簡稱皮笑肉不笑。

趙懿安攏了攏頭發，不給對方糊弄過去的機會，“少來這招，你以為我還會中你的計嗎？快說，你為什麼來？”

“......”

“很重要嗎？”

“你說呢？”趙懿安扯了一把頭發，“難道你随便什麼人關了禁足都會去看嗎？”

“不會。”

“這不就是了！”

兩人沉默一瞬，氣氛一時有些奇怪，趙懿安不耐又扯了一把頭發，幹脆将窗戶洞開，催促蕭衍進到寝殿來。

待到他翻身而入，她将窗子合上，請人坐到了榻上。

蕭衍看着榻上累了小半邊的話本子，随意翻了翻。

趙懿安一邊注意着他的動作，一邊從書櫃裡找出一壺酒來，看到蕭衍在翻看榻上的話本，也并不阻攔任他看。

她看着榻上一團狼藉的矮桌，撓撓頭收拾了一下，将酒壺擺上桌子，翻出兩個茶盞倒上清酒。

“冷酒。”趙懿安滿上一杯舉杯，“喝嗎？”

蕭衍拿起桌上的茶盞一飲而盡，目光依舊沒離開手頭的話本，他看得認真，話本捧在他的手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看什麼警世名言聖賢之書。

二人無言着一杯接一杯喝着冷酒，趙懿安靠在榻上不知在想什麼，而蕭衍則是靜靜地翻着書頁。

室内靜谧無言卻另有一種和諧在其間流淌，燭光輕柔地跳動幾下，複又柔和地灑在人的指尖。

一壺清酒很快見底，趙懿安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紅暈，蕭衍卻依舊沒事人一般打開了另一冊話本。

趙懿安看了他一會兒，依靠着軟枕，睡意漸漸湧上來，她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一個很簡短的夢，清醒過來時發現蠟燭燃燒過半，而面前的人依舊平靜地翻着書頁。

她又看了一會兒他的側臉，趿拉着鞋下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

蕭衍終于放下了書冊，“剛睡醒就喝冷茶？明日内廷就該傳出三殿下自暴自棄發熱的消息了。”

趙懿安戀戀不舍放下剩下的半杯冷茶，她看向對方，“話本好看嗎？”

“乍一看還略有些意思，看多了便無趣。”

“你倒樂意看這些，尋常男子都視兒女情長如洪水猛獸，尤其這一類的話本子更是嗤之以鼻。”趙懿安來了兩分興趣。

“并非如此。”蕭衍笑了一下，“我收獲頗豐。”

“...？”

趙懿安被嗆了一聲，這人認真要在這些話本子上學些什麼？這可不是亂學的。

“什，什麼？”她試探着問。

蕭衍望向她的眼睛，緩緩開口：“美人如花，今夜月色有幸同女郎共賞，來時邀明月，對影成雙人。”

寝殿裡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

趙懿安笑得三魂丢了七魄，“你——”她斷斷續續笑着，“這就是你的收獲頗豐？哈哈哈，我沒看出原來貴公子是這麼幽默的人。”

蕭衍的面色登時黑如鍋底。他合上手頭的話本子，重重按在桌案上，揉了揉青筋直跳的太陽穴，按捺着語氣無奈，“不要笑了。”

趙懿安連忙捂嘴，躺在榻上無聲笑到翻滾，她坐起身艱難抹了一把眼角笑出的淚花，一張嘴又是破碎的笑聲。

蕭衍被她笑到無法，索性抱胸坐在一旁冷冷看着她笑，直到趙懿安笑累了停下，他才悠悠開口：“笑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