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懿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清晨。
暖香坐在她的床頭,正一眨不眨盯着她,看到她醒來,暖香悠悠歎息。
“殿下你也太不争氣了。”暖香搖頭晃腦說着,“咱們宮裡也不是沒地方給你睡,怎麼在人家榻上就睡得那樣?還被人家抱着出來,真不争氣。”
“嘴上再不饒人有什麼用?”暖香繼續輸出,“身體摟着人家可誠實了。”
“瞎說什麼?”趙懿安惱羞成怒,“再說我把你話本子全翻出來扔了。”
“好好好。”暖香攤手示弱,“奴婢什麼也沒說。”
說着又小聲嘀咕,“自己做了還怕别人說,做了就做了,人家那麼大個美人被你抱着又不虧。”
“你再說,不給你一點顔色瞧瞧你怕是不知道我的——厲害!”趙懿安說着,一個翻身四肢着床,雙腳一蹬,兩手一扒拉,嗖的一下,一頭朝暖香紮過去。
暖香被她撞得一屁股坐到了腳踏上,同手同腳爬起來,罵罵咧咧着跑出去了。
趙懿安自己也撞得頭昏腦脹的,她揉了揉腦袋坐起,腦子清醒許多。
她又想起尹歲微......她愈發确認這個人絕對跟巫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甚至她的記憶——趙懿安捂着腦袋,稍一會想都覺得頭痛欲裂,那真的是人類可以擁有的記憶嗎?
巫族!巫族!趙懿安心煩意亂。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根本無從查證,所有道聽途說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又在床上翻滾了一會兒,方才不情不願地下了床喊人進來侍候洗漱。
*
結束晨練後,趙懿安在藏書閣裡找到了蕭衍。
“再有兩月餘你是不是就要回梁國了?”趙懿安問道。
蕭衍颔首。
“時間過得真快。”趙懿安雙手撐地,仰望着藏書閣的穹頂,“轉眼你們都要走了。”
“舊人走了,自然有新人填補。”蕭衍擡頭看她,“不必為此心憂。”
趙懿安沒有說話。
兩人之間一時靜谧,半晌趙懿安才道:“我練劍術也有大半年了,說起來你還是我的第一個老師呢,要不要檢驗一下成果?”
趙懿安說着從身後摸出木劍。
“好。”蕭衍點頭道。
趙懿安于是起身,好在藏書閣的空間足夠大,她在一側的長廊上舉劍,練了一套最新學的劍招,一套劍招練畢,她面不紅氣不喘地看向蕭衍。
“如何?”
“很好。”蕭衍少見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趙懿安頗為自得,洋洋得意的在他身側盤腿坐下,就差把尾巴翹起來。
得意之際,蕭衍忽然靠口,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你足夠聰明,但是太過仁慈,有謀無斷這一點,十足像晉王。”
“世上之事,謀很重要,但比起謀更重要的是斷。趙懿安,有一日,你或許會為了沒殺我而後悔。”
趙懿安笑起來,“你說這話,不怕我現在殺你?”
蕭衍也露出相似的笑容,“試試。”
“回國在即,越發連伏低做小也不願意了。”趙懿安笑道,“你過去裝出乖順的樣子,配上你這樣一張臉,可實在是賞心悅目極了。即使你回去梁國,八成一時也沒有你的位置,是不是也還要那樣裝,甚至裝出孝子賢孫的模樣,去向那逼死你母親的東西搖尾乞憐?”
蕭衍的笑容越發深了,“能向你們搖尾乞憐,為何不能向他?昭慶公主倒是據說風頭極盛,可梁國送來的美人,那樣的陽謀擺在眼前,怎麼無可奈何?”
“你那些個兄長,除了趙征,似乎都還不如你,你在他們面前不伏低做小?甚至晉王百年後,你還要仰人鼻息。”
“公主之尊再尊貴又如何?都是仰仗他人的榮寵,世上仰仗他人的東西,從來就沒有能夠長盛不衰的,你自己不也知道嗎?晉王也知道,所以想為你尋一門好婚事。”
蕭衍的笑容冷下來,繼續帶着殘忍道:“你為人高傲,待人行事似乎都覺高人一等,目下無塵、高高在上、睥睨衆人,可是你别忘了,天若真偏愛你,就不會讓你在這樣的世道生成一個女人。”
“你覺得生成女人很可憐?這個世界上隻要不是貴族君王,旁的人又有什麼不一樣?”趙懿安反唇相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