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趙懿安在藏書閣的老地方找到蕭衍。

她想起以前關于蕭衍的夢境，既然馮妙姐姐的夢境是真實的，那蕭衍……真的是未來入主晉國之人嗎？

她并不懷疑他有這樣的才能。

可是晉國……怎麼讓她心甘呢？

隻能且行且看了。

趙懿安看着藏書閣深處那個人影，款步上前：“聽說再過幾日梁國的人就來接你回國，到時候我就不送你了，先祝你一路順風。”

她一連聲說完，不待人反應，轉身就要離開。

小臂卻被人拽住了。

“你很着急跟我劃清界限？”蕭衍掀起眼簾看來。

他感受着那擱着衣袖傳來的溫熱，覺得趙懿安像是結實了一些。

蕭衍道：“前些日子，我不該同你說那些話，我沒有立場。”

趙懿安這才回頭，搖頭認真答道：“不，你說得很好，我的身邊很少有人對我說這些，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隻是我自己被戳到痛處生氣了。”

“我沒有遇見過你這樣的人。”趙懿安望着他的眼睛，繼續道：“所以我很好奇，很想要再湊近一些，想更加更加清楚地看清你是什麼樣的人。”

人如果一直凝視深淵的話，也該做好被深淵吞噬的準備。

他漸漸放開她的手，趙懿安握着手腕呆立原地，心裡忽然異常平靜。

她隻是對他好奇，因為過往的自己酷愛逃避，實在虛弱，所以才會被蕭衍所吸引。

畢竟，他既冷漠又溫熱，既可憐又堅韌，既身處落魄又處變不驚。

最重要的是，他待她有所不同，這似乎已經足夠讓人為之心醉神迷。

可是時也運也，經曆了最近的事情，她看到曾經以為是天的父王，那個對她偏愛至極的父王是如何對待她的不服從的。

世界上沒有人能夠有所不同，如果有人待她有所不同，那一定也是因為她身上有他們需要的東西。

“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她注視着蕭衍，如是問。

蕭衍竟被她問的後退一步，背部抵到書架上。

趙懿安沒有輕輕放過，她帶着蠱惑般的笑意緩緩靠近，“告訴我好嗎？我想知道。”

想要的東西就是弱點，蕭衍這樣的人也會有弱點嗎？她真的很好奇，也非常非常想抓住這一個弱點。

想得到什麼呢？

他似乎聞到了她身上淺淡的清香。

蕭衍的臉上很少出現多餘的、計劃外的神色，至少當他勢微時，他認為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是最基本的要求。

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什麼樣的神情，他一時想象不到，而且竟然無法擡頭直視她瞳孔裡的自己。

他想要得到什麼？他強迫自己艱難地擡頭，有些狼狽地注視她。

桃花眼，遠山眉，芙蓉面。

被她帶着笑意注視的人，總會疑心那雙眼裡有自己。

可他知道那雙眼裡沒有任何人，不管是受她偏愛的申時酉，與她吵鬧的謝玹，還是讓她不假辭色的張授中。

他想要的是偏愛。

蕭衍忽然覺得自己是如此庸俗，如此......落入下乘。

他注意到她像是笑了一下，他聽見她說：“蕭衍，等你回國了，不知道下次你我會以何種姿态再見呢？”

她大發慈悲一般不再為難他，轉身就要離去。

“趙懿安。”蕭衍喊住她。

趙懿安停下腳步。

“你的婚姻，張授中是最好的人選。”他盯着她的背影，漆黑的眸子恢複往日無機質般的模樣，目光沉沉。

可她再沒回頭，快步離去。

他忽然很想抓住她，可他還是收回了手。

再等等。

蕭衍如是告誡自己。

藏書閣外，趙懿安抱胸快步走着。

“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趙懿安一邊走一邊咒罵，“管天管地還管到我的婚事上了？他以為自己是誰？我父王嗎？呸！”

“張授中？”趙懿安開始思索起來，“他就那麼好？人人都矚意他。”

她收斂神情，忽而正色，“好東西誰不想要，試試又何妨。”

如果不能不選的話，那就選總體而言最好的。

趙懿安得到了答案，興高采烈預備跑回去跟雲想訴說。

真是的，早知道兜兜轉轉還是要選張授中，她當初就不應該對他說那樣一番話的，現在倒是為難了自己。

為了避免父王給她們賜婚，張授中說不定都已經把套給她下好了，就等着她往下跳。

這倒讓趙懿安好奇起來，張授中打算怎麼推掉這門婚事又不得罪父王呢？

趙懿安回到汾陽宮，四處尋找雲想。

“雲想——”她逮住暖香，“你雲想姐姐呢？”

暖香不滿，“殿下你也真是的，奴婢好歹也是個人，您也不用有什麼事都隻想着找雲想姐姐。”

趙懿安笑道：“你不是正經人，我拿正經事情跟你商議不是自讨苦吃？”

暖香不忿，“奴婢哪裡不正經了？殿下有什麼正經事不妨說說。”

“好。”趙懿安答應，“跟你說說也無妨。”

她說着拉起暖香在一旁的秋千架上坐下，“你家殿下我也已經及笄，也快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你冷眼看着那些個你嘴裡的才俊，覺得哪一個堪為良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