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笑道:“阿彌陀佛,勞煩殿下挂念,老衲已經半隻腳入土了,隻等着早日去見佛祖罷了。”
“這話倒不必。”趙懿安笑着招了招手,身後跟着的雲想便帶着丫鬟将備好的禮捧上前。
“收羅到的幾本經書,放在我府裡也沒人看,不如送來給識貨的人,也不糟蹋了東西。”
方丈念了一聲佛号,一本一本将經書整理好,朝趙懿安一躬身,“多謝殿下,殿下快請進。”
趙懿安颔首,示意雲想并幾個丫鬟等在外頭,她跟着方丈掀簾進了小門。
剛一進門,果見謝玹盤腿在蒲團上坐着,看到趙懿安來,他笑着對方丈道:“方丈,可是來了稀客。”
主持方丈笑道:“殿下倒不是稀客,殿下頗具慧根,若非身份尊貴,老衲也要觍這臉稱一聲小友了。”
趙懿安笑了笑,不置可否,她幾步走到謝玹跟前,踢了踢他的腿,“起來,瞧你放肆的,一點不把人放在眼裡。”
謝玹從善如流起身,朝她拱了拱手,笑道:“謝玹粗鄙之人,殿下還要多見諒才是。”
“好說。”趙懿安在一旁的蒲團上坐下,揮揮手示意謝玹落座。
主持方丈見狀,笑道:“殿下倒和三郎合得來,三郎秉性桀骜,倒是有勞殿下多包容了。”
謝玹聞言不滿道:“師父你說的什麼話?我再桀骜能傲得過她去?倒像是她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趙懿安撫掌笑道:“我今兒終于得見天日了,還得多謝方丈為我平反。”
三人說笑一陣,主持方丈道:“今日你們來的正是時候,老衲給你們蔔一卦如何?”
趙懿安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主持方丈見狀,含笑朝謝玹道:“三郎,有勞你,去正殿将老衲的簽筒拿過來。”
謝玹一頓,知道這是隐晦的趕人了,但他也沒有拒絕,點頭起身掀簾出去。
謝玹走後,方丈給趙懿安斟了一杯茶,沉靜問道:“殿下此來,可是有什麼事要問老衲?”
“真是逃不過方丈的眼睛。”趙懿安笑道,“正有一事要問。”
“殿下請講。”方丈目光古樸而内斂,含笑擡手說道。
“我近來遇到一件怪事,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女子稱她是奉天命而來讨伐我,說我身邊發生了一些異常之事,使我的命數有異,違背了既定的天命,而她是應運而來将乾坤扭轉回去。”
“殿下是想要老衲給您解夢?”
“是的。”趙懿安雙手合十,“還請方丈賜教。”
“阿彌陀佛,那老衲就試着解解。”
“俗話常說,人各有命,但世間能人異士如過江之鲫,沒有人會甘心于既定的命運。然而天自有理,豈是人力可以變更,這就是命,再有能的術士也改不了一個人的命。不過,話又說回來,世間之理并非一成不變,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變數,國運都可逆,何況人呢?隻是......”
“隻是什麼?”趙懿安有些急切。
方丈看着,緩緩笑道:“人要改命,代價不小,已經寫好的命運若要更改,需以死亡為契機,死過一次後,人的命運才會被重寫。”
“再說殿下的夢。殿下夢到一女子,殿下為稱其為神女,那就隻是凡世女子,凡世女子以乾坤命理來讨伐殿下,這也是一種命,是命運的一種修正,殿下若要改命首先需得應命。”
“我不明白。”趙懿安搖頭,“我要如何應命,真的要去死一回嗎?”
“是。”方丈笑得有些莫測,“但其中的度與量需要自己把握,失之毫厘謬以千裡。”
“但。”趙懿安頓了頓,繼續道:“如果有一個不屬于此世的人幹預進來,事情又會有什麼不一樣嗎?”
“阿彌陀佛。”方丈歎一聲,“既非此世之人,那他的命理也不在此世之間,此人本身就是新生,他的存在會模糊周圍之人的命數,此人身邊之人改命更容易。不過這也是相對而言,一旦此人離去,沒有了他的遮蔽,命運的反撲會更加兇猛。”
“我明白了。”趙懿安點頭,“時也命也,我自會有我的辦法,多謝方丈指教。”
“能為殿下分憂就好。”方丈笑道。
不多時,謝玹回來了,他手裡拿着簽筒,将其遞給方丈。
方丈含笑接過,将它遞給趙懿安,“殿下不妨求一簽。”
趙懿安猶豫片刻,接過簽筒,起身出了小屋,在偏殿佛像的蒲團前跪下,搖動手裡簽筒,心中默念所求。
她皺着眉,越搖越覺得心中積着一股郁氣。
啪嗒。
正在她思索之際,一支竹簽掉了出來。趙懿安俯身撿起竹簽,竹簽上用朱筆寫着數字,趙懿安将竹簽拿給方丈,方丈遞給她一張對應的簽文。
簽曰:無舟渡。
有詩曰:金竈初開火,英豪何急逞;鹿馳走無顧,日月鬥轉移。
趙懿安定定看了好一會兒,不動聲色将簽文收起來。
方丈見狀也沒有言語,隻示意謝玹也去求一支簽,謝玹卻坦言拒絕。
“沙場征伐之人怎麼能信這個,難道簽文上注定了敗局,就可以不打嗎?”
方丈聞言,便也沒有強求,隻念了一聲佛号,兀自回禅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