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懿安隻覺自己聽不懂對方的話了,明明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怎麼組合起來就讓人無法理解呢?
死不了?什麼是死不了?是殺不死還是長生?
世上真有長生之人?那不是神仙嗎?
況且長生不好嗎?多少君王苦苦求之尚且不得,為何她卻棄之如敝履呢?
趙懿安呆呆看向尹歲微。
“我早就該死了。”尹歲微望着她,“兩百年前那個早晨就該死了。”
“你走吧。”尹歲微像是看到了什麼,目光一滞,笑得有些苦澀,她閉了閉眼,“算了,留下你的命又如何?難道我......還對付不了你?”
她說着笑起來。
趙懿安皺了皺眉,也不多停留,轉身就要出去。
“雲想?”她驚奇地看着在她身後扶着柱子站立着的雲想,“你醒了?”
雲想收回盯着尹歲微的目光,她咬破舌尖強迫自己清醒過來,現在傷口還在汩汩流血,雲想咽下喉頭的鮮血,低頭笑道:“嗯,不敢移開眼啊,我怎麼敢把殿下交到這個危險的女人手裡。”
“雲想雲想。”趙懿安欣喜地牽着她的手,“我們走吧。”
雲想點點頭,回身看了尹歲微一眼,不發一言,帶着趙懿安離開。
尹歲微靜靜坐在原地注視着她們離去,在輕紗與燭光的簇擁中,顯得有些落寞。
出了歲寒宮,趙懿安拉着雲想傾訴:“雲想你不知道,她剛剛想殺我的,尹歲微說我壞了她的事,讓既定的曆史偏離了正确的軌道。”
“你别聽她的話。”雲想咳嗽了一聲,咽下喉頭嗆人的血腥味,“曆史是人創造的,哪有既定的曆史一說,我能夠出現在這裡,能夠影響殿下,誰說不是曆史的默認呢?”
“還有還有。”趙懿安壓低聲音繼續道,“她說她是不死之身,除非将曆史拉回正軌,不然她就死不了。”
雲想咳嗽的聲音一頓,她思索着道:“殿下,你說她活了多久?”
“兩百多年?”
“為什麼這麼猜呢?”雲想笑問。
“就是一種感覺,非要說的話,巫族就是兩百多年前出現的啊。”
“那可真是活得夠久了。”雲想低聲道。
人生匆匆數十載尚且是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兩百年的時光又能給她留下多少痛苦和遺憾呢?讓她甯願冒險隻為求得一死。
“是啊,兩百年。”趙懿安笑道,“我可不想活得那麼久,到時候這些人都死了,一個人看着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無力左右,又有什麼意思呢?”
長生本是仙途,沒有仙心,以凡人之心如何能承受漫漫仙途的孤寂呢?
隻是,隻是,趙懿安想起那個女子落寞的神情,她想起曾經在幻景中所看到的一切,那個叫做微微的小女孩苦尋着她的姐姐們。
姐姐,把我也帶走吧。
或許尹歲微的時光在那一刻就已經停滞了,之後的日子不過是漫長的流浪,等待着上天賜下憐憫,賜下死亡,讓她得以同故去之人團聚。
趙懿安閉了閉眼,隻可惜,如果讓她解脫的代價是晉國的話,那她是寸步也不會讓的。
從歲寒宮出來後,趙懿安又去拜見過華夫人這才回府,那之後又過了三天,趙懿安接到了謝玹的拜帖,約她一同去隐山寺還願。
趙懿安其實無願可還,她說的還願不過是哄謝玹的權宜之計罷了,不過現在她倒真有事要去一趟隐山寺了,尹歲微之事她想去問一下隐山寺的方丈。
“回個帖,就說我明天會去。”
*
翌日,趙懿安準時出現在隐山寺内。
她從馬車上下來,站在寺内四處觀望,這山寺跟她上一次來時好像沒什麼變化。
“謝玹在哪?”趙懿安問一旁的小沙彌。
“阿彌陀佛。”小沙彌雙手合十,“殿下,三郎在方丈處等您。”
“三郎?”趙懿安挑眉,“看來你們跟他很熟悉啊。”
“回殿下,三郎時常來寺裡清修,寺裡的諸位師傅對他都不陌生。”小沙彌道。
趙懿安點點頭,想起謝玹的手,這大概就是他時常來山寺清修的緣故。
“走吧,小師傅帶路,我去拜見方丈。”
“是。”小沙彌雙手合十躬身,随即轉身,靜靜走在前頭引路。
片刻後,幾人走到了一處偏殿。
小沙彌轉身道:“殿下,主持方丈就在裡面,殿下請。”
“有勞。”趙懿安答應一聲,擡腳跨過門檻往裡走去。
“殿下。”方丈雙手合十,握着珠串,站在殿内左側的小屋門口朝她躬身,“殿下,老衲這廂有禮了,殿下這邊請。”
趙懿安朝他走過去,笑道:“好久沒見了,方丈還是老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