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理?我看也就那樣,阿姊見過的讀書人還少嗎?難道個個都明理?若真是如此,又何必設那監察所?”趙承運盯着手裡的瓷瓶,不以為然道。
趙懿安垂頭思忖片刻,“你說的也有道理,這些書畢竟也是前人說著,人言總有阙處,一味将此奉為谶語箴言便易為人所控。”
“我可沒有這麼多意思。”趙承運擡起頭,看着趙懿安笑道:“是阿姊總愛想很多。”
趙懿安無奈:“本是我來教訓你的,怎麼還反過來被你教訓了?”
“本來就是嘛,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阿姊有什麼事也能找我,我認的那些弟弟們家世也都還不錯呢,或許可為阿姊解惑。”
趙懿安心裡好笑,嘴上卻還是連連答應着,二人閑談一陣,趙懿安又翻出趙承運的課業,她有些頭疼地掃視過他的答案,不忍直視地閉了閉眼。
“這是哪個大夫給你布置的?”趙懿安詢問。
“闵大夫。”趙承運乖巧答道。
“知道了。”聽到是熟人,趙懿安不由遊刃有餘起來,“這樣,你按我所說的自己潤色。第一,闵大夫不喜辭藻華麗的誇誇之談,你的回答需言簡意赅;第二,闵大夫為人恃才傲物,你的回答不宜吹捧,務必務實而真誠;第三,闵大夫素喜獨樹一幟的年輕人,你的回答要含有鋒芒,不宜太具學生氣。”
“這個問題你回答的内容尚可,隻是條理不清,措辭紊亂,按我所說的稍加跳着便可脫穎而出。”
聽了她的話,趙承運順從地點點頭,提起筆一筆一劃從新寫了起來,趙懿安坐在一邊靜靜看着,邊看邊點頭認可,趙承運習以為常地寫着,筆鋒流暢,很快便寫出了一篇完整的答案。
“不錯。”趙懿安點頭笑道,“就是如此,我們小五還是很聰慧的嘛,阿姊不過稍加指點就能寫得這麼好了。”
趙承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阿姊,我知道你是來幹嘛的,我跟你去向夫人認錯,好嗎?”
“誠心認錯反省?不誠心的男子我可不要。”趙懿安開玩笑說着。
“當然誠心。”趙承運急道。
“好好好。”趙懿安一疊聲答應,拉起趙承運,二人說笑着便往主殿而去。
*
從宮中出來,回到公主府長生院後,暖香從裡頭迎上來。
“殿下,有見到尹美人嗎?”
“沒有。”趙懿安搖頭。
暖香如今也在廷尉府任職,不過由于她不是正統科考進去的,算不得正兒八經的屬官,屬于是請的外編人員,再加上她女子的身份,如果不是實在才能出衆,恐怕連外編都不一定能混上,廷尉府給她派的活不少,開的薪俸卻少得可憐,還抵不過她在公主府半個月的月錢。
不過暖香也不在意,她本來也不缺錢,公主府庫房的鑰匙都在她和雲想手裡,她缺錢用的時候哪怕直接去公主府的庫房裡拿,趙懿安也不會說她什麼。
趙懿安此次入宮就是因為暖香的話,暖香在廷尉府閱覽卷宗的時候,發現這三年來有許多看似毫無瓜葛的事件,實際都有一條線将它們串起來,那就是晉王,而究及晉王背後還有一條更深的線,那就是尹歲微。
因為涉及宮妃,尹歲微的作用在其中藏得十分隐蔽,不仔細分辨多加串聯根本就看不出來。
這些案件大都與晉王逐漸變得喜怒無常的脾氣有關,包括貶谪能臣、批駁法令、削減軍費、申斥禮官等。
趙懿安知道,是尹歲微身上那些神奇的力量起作用了,可是自那以後,尹歲微就對她避而不見,除了在一些大典上,趙懿安很難再見到她。
此外,趙征自解禁以後,與老二老三之間的較量愈發如火如荼,之前趙懿安還害怕他顧念那虛僞的兄弟情誼壞了她的好事,現在看來是她顧念多餘了,在晉王的寶座面前,兄弟是什麼?
老二老三雖然有些勢力,但在趙征面前還是不夠看,三年的糾纏,他們已經是苟延殘喘,而趙征愈發意氣風發,連帶着整個大公子一脈風生水起,這也就無怪在這樣的形勢下,趙承運這個才十一歲的少年就能如此笃定自己繼位無望。
不過誰知道呢?不到閉眼的那一刻,誰又能對自己的命運下定論?
趙懿安拉着暖香笑道:“這些你不用管,你先忙你的,廷尉府裡曆練幾年,以後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做呢!”
暖香笑嘻嘻道:“什麼重要的事?讓奴婢這番辛苦,殿下不弄個丞相給奴婢當當可說不過去。”
趙懿安也笑:“好你個厚臉皮的丫頭,還鞭策上主子了,要給你撈個丞相當,那我得混到什麼位置才行?公主之尊,到頂也不過如此。”
“那就不當公主嘛。”暖香笑嘻嘻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