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淵答應大伯的三日之期已到,而鐵索依舊在君實身上捆得穩穩當當。
“杏苑及第”畢竟還是大伯說了算,即便出爾反爾也不好将君實藏在那裡。但出行在即,若真的将他送回鎮江又不好聯絡。
眼下揚州城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了,閑言碎語怕是會越傳越出格。思來想去,仕淵便帶着君實來到了坤珑閣。
此時未到日中,坤珑閣還沒什麼生意。四叔陸季堂正在試印着幾個剛刻好的雕版,弄得滿堂油墨味。
譚掌櫃跟見了鬼差似地擋在了樓梯口:“哎呦我的小少爺啊,你這又是唱哪出啊?當家的再問起來我可不好交代啊!”
陸季堂見狀,擦了擦手,打量了君實一眼,道:“看來林班主也無能為力啊。所以你順走我五兩銀子,究竟幹了些什麼?”
仕淵哪管譚掌櫃的阻攔,拉着君實兀自上了二樓,邊走邊道:“這鐵索的門道我都替你打聽好了,今天是來給你入庫的!”
“入什麼庫……哎,你等等!”陸季堂趕忙追了上去,“我這兒可沒東西再給你糟踐了啊!”
仕淵平日裡沒少來坤珑閣翻翻找找,自然對這裡的規矩輕車熟路。
他徑直走到書案處,翻開庫存簿,抄起一支筆用舌頭潤了潤,邊寫邊道:“神荼索一隻,東海小破島所得,乃上古隕鐵所制,匠人年代均不詳。其手柄内藏機括,一朝相扣,非磁石鎖匙不能解。”
陸季堂任由仕淵胡寫,末了将那庫存簿搶過來細細一讀,面露難色:“那,那這鎖鍊豈不是不成套?這可不好賣了……哦,我是說,要上哪兒去幫君實找鎖匙啊?”
“所以眼下全仰仗金蟾子那道士知道些什麼了!”仕淵白了陸季堂一眼,“人家主動送上門了兩趟,你們不想着從他口中套出點有用的來,倒先想着訛人家香火錢。這下倒好,我們得主動去找他了!”
“你自己惹的禍,别往我身上推,要找誰自己找去!”陸季堂将仕淵從座位上推了下來,“瞧把你能耐的,起來起來,你錄到工筆部了!”
君實看懂了陸季堂的小算盤,心中不免寒涼,卻還是承諾道:“四爺您放心,我和少爺絕不會給府上添麻煩。待我解下這鎖鍊,定當連同鎖匙一齊奉還坤珑閣。”
“喏,四叔,你聽到了?”仕淵嬉笑道,“鎖鍊自己都發話了,趕緊入庫吧!”
“入庫?”
陸季堂一臉驚詫,君實則閉目歎息,心中生出一絲不詳的預感。
“對啊,你自己收的‘寶物’可得找間屋子好生放着,莫讓他人瞧見,也别讓它自己跑了。”
仕淵一臉理所當然,朝二樓裡間揚了揚下巴,“哎,我看你平時小憩的裡屋就不錯!那美人榻睡你可惜了,睡這‘鎖鍊’剛剛好!”
“那叫羅漢榻!”陸季堂氣得直瞪眼。
“行行行,都忘了你是個萬年光棍兒,隻襯羅漢榻!”
仕淵演上瘾了,自己都笑得前仰後合,“哦對,這‘寶物’還要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不能讓它閑着,更不能讓它髒了落灰。放心,不勞四叔親自費心,我一會兒回府上會找個下人來搭把手!”
君實聽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自己一個大活人被仕淵當成物件兒調侃了半天,卻硬是生不起氣來。
陸季堂哭笑不得,雖然隐約猜中了仕淵找上門的緣由,卻沒猜中這曲裡拐彎的說辭。
他平生最怕麻煩,但仕淵所托之事無非就是讓他少睡一陣子午覺而已,便不痛不癢地答應了下來。嘻嘻哈哈間,竟真的将君實帶到裡屋“入庫”了。
安置好君實後,仕淵不再嬉笑,雙手握着君實的肩膀,正色道:“君實,你信我麼?”
君實被他這麼四目相對地一問,怔了一下才道:“君實自然是相信少爺的。”
“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外面的事情交給我來辦,你且在這裡等我。”
仕淵緊緊捏住君實肩膀,鄭重道,“我一定讓你坦坦蕩蕩地秋賦,然後風風光光地回鄉!”
君實雙肩吃痛僵立在原地,溫暖與酸楚一并湧入心弦,嘴角不由地上揚,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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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淵離開後沒過兩個時辰,純哥兒就大包小裹地來了坤珑閣,負責照顧君實。
純哥兒是數月前進府的,這兩日君實的起居全靠他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