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樓大廳,紫蘇邁開小腿朝樓梯上的葉七跑過去,手裡還拿着一塊不知道什麼糕。
他身後,秦牧手裡還端着盤子,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葉姑娘。”
嗬~這麼快連她姓什麼都問明白,葉七先快走了兩步蹲在紫蘇跟前柔柔的問,“糕點好吃麼?”
“好吃。”紫蘇點頭,然後将糕點遞到葉七嘴邊。
葉七假裝咬了一口,然後才說,“有沒有謝謝哥哥?”
她故意說的是“哥哥”而非“公子”,因為“哥哥”比“公子”更容易接近,這是她的算計。
從某中意義上來說,葉七對此刻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陌生人都帶着幾分戒備,更不要說這位“秦公子”本身就很值得……戒備。
這一問紫蘇似乎才想起來,他扭過頭對秦牧道,“謝謝哥哥。”
葉七這會兒也站起身,她牽着紫蘇的手對秦牧笑了笑,也道了聲謝。
秦牧似乎被這一大一小謝的很不好意思,他将手裡的盤子放在桌上,腼腆的朝葉七也笑了笑,“葉姑娘不必如此客氣,一塊糕點而已。”
嗯,一塊糕點而已。不過一塊糕點可以換小孩子的很多話了,葉七依舊笑着也不說話。
“葉姑娘……”
“你在幹什麼?”
還沒等秦牧再說什麼,樓梯上忽然傳來陸南風的聲音,“不是說要去準備熱水,怎麼,說過隻當做過了?”
陸南風沒走成,一肚子悶氣沒處撒,心裡知道是一會事兒,能不能通達是另一回事兒。
于是在看見她與秦牧站在這裡的時候,他的言語難免苛刻,葉七沒說話隻是朝秦牧道了聲失陪,便拉着紫蘇朝後院走去。
葉七走了,秦牧将目光落在陸南風身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少谷主莫怪,是我拉着葉姑娘說話,耽誤了姑娘的正經事。”
“秦公子嚴重了,”陸南風不知道該怎麼做“少谷主”,他隻能按自己的意思做自己。
兩三步與秦牧擦肩,陸南風還是忍不住停住腳步淡淡道,“其實,秦公子大可不必介懷援手之事,救人危難不過是我輩江湖人的本分而已。”
“自然,”秦牧愣了一下,随即才開口道,“少谷主俠義心腸,隻是,我這樣受恩之人卻不能知恩不報,”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神情變的有些扭捏,好一會兒才懦懦的開口,“況且,在下想與少谷主一同進京也存是了私心,這一路行來遇事不斷,如今遇到少谷主一行,陸少俠又武功了得,所以……”
“所以,你也想借此路途順遂一些。”陸南風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秦牧,然後再沒說什麼。
秦牧的言外之意他聽懂了,但這不表示他知道該如何應對,如果是她或許會有不一樣的回答吧。
陸南風走出客棧長長舒了口氣,他覺得這前後不過短短功夫就勝過了從前的許多日子,而就這一點來說他是真的不如葉七。
一面他憤怒于葉七的自作主張,一面他又必須承認葉七真的比自己厲害,雖然他依舊不盡信葉七的言行,但有些事他看在眼裡也有自己的判斷。
葉七的厲害之處在于她的心思和應變能力,這些或許他能看穿,但他絕做不到如葉七這般果決和快速。
擡頭看了一眼沒有一朵雲彩的藍天,陸南風忽然在心底升起一股無力感,一路再這樣走下去,恐怕他就真的再也離不開葉七了。
想到葉七陸南風忍不住皺了皺眉,這丫頭明明隻有十幾歲,可她對世事的判斷和處理卻都遠在他之上,冷靜下來想想,若身負深仇的人是她,或許早就已經查明真相替父母報仇了。
想着,陸南風難免沮喪,這些年雖然他從未懈怠,但終究還是連葉七的半分都不如。
而此刻,那個讓陸南風既羨慕又有些忌憚的人正和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在玩遊戲,從一堆紛繁的思緒中解脫出來,葉七的笑容純粹了許多,果然,隻有在跟小孩子的相處中才能得到單純的快樂。
這些天不是疲于趕路就是忙着找吃食填飽肚子,這好不容易有了住的地方也不用再為吃喝發愁,葉七終于有了放松的機會。
她原本不是個貪玩的人,不過“做”了十幾年的小孩,左卿又對她特别“放縱”,以至于在這個世界,玩才能讓她徹底放松。
哎~左卿在的時候,她可以一直就這麼任性下去,左卿不會逼她長大,更加不會逼她嫁人,可現在她怎麼可能不長大。
一堆不知道什麼人的人正等着她,就算那些人沒想過要她的命,難道左卿的仇就不報了嗎?
那些人既然可以不在乎左卿的命,自然也不會在乎她的命,一個無風谷都擋不住的事會是什麼……葉七放棄再想以後,因為那些所有能看見的“以後”都不美好,更沒一個是她想要的“以後”。
初秋的陽光帶着馨香的味道,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之可惜這流于表面的溫度不足以支撐她的現在,所以,她也隻能逃避一時是一時,逃避一刻是一刻。
重樓不知道被安排去忙什麼了,剩下紫蘇一個小豆丁,葉七牽着他在小院裡玩捉迷藏……順帶便……哎~成年人的世界啊,果然無趣,就算玩都要帶着目的玩。
這家客棧的後院不算小,一邊停着左卿的棺椁,另一邊還井然有序的停着七八輛裝藥材的馬車,再遠一點還有馬廄。
靈柩是他們的,那邊的馬車應該就是那位秦公子的,借着遊戲的機會,葉七在幾輛車之間都轉了一圈,似乎沒有什麼。
想來,陸離會選中這家客棧可能也是因為這個院子夠大,畢竟若大的棺椁不能就那麼放街上,葉七眼角的餘光朝左卿的靈柩掃過,這幾天她不在,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打過這棺椁的主意。
“少……”陸離在後院找到葉七的時候葉七正和紫蘇玩的高興,他上前正想開口,忽然想到剛才葉七的話,于是隻能硬生生的改口說,“少谷主一個人出去了,要不要派幾人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