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如今外頭正熱鬧,人們見了他倆往地裡走,就問了句,得知現在要去祭拜,一個個目瞪口呆。
隻不過聽了阮樂所說後,家裡有老人去世的,歎了口氣,看着阮樂的背影眼裡流露出羨慕,說句:“有心了。”
阮樂傻也有傻的好處,足夠純真。
而他們早就被各種規矩給限制,已不能說什麼就做什麼。
到了墳地,寒風嗚嗚叫,阮樂一點也不怕,他把盤子一一擺好,跪在地上正要磕頭時身邊多了個人。
阮樂愣愣看去,他從沒想過讓應戾去做這事,娘是他親生的娘,不是應戾的,下跪磕頭這事他做就行,沒必要讓應戾也做。
“娘,我是應戾,今個除夕,我和樂哥兒還有大餅一塊來看你。”
大餅聽到它的名字,嗷嗚了一聲。
阮樂瞬間什麼話也不想問,他笑得眉眼彎彎,倆人給娘磕了頭,又說了話,這才拉起手在月色和煙火中慢慢回家。
·
新年第一天,阮樂睡過了頭,他擡頭看窗外大亮的天色,又低頭看睡熟的應戾,他眉毛一豎握緊了拳頭。
昨晚應戾說這是他倆過的第一個年,異常珍貴,要好好珍惜。
阮樂一開始是提防着的,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應戾給拐到了床上。
而且、而且還是那種姿勢,阮樂咬牙,靈光一閃想到,應戾怎麼會這麼多奇怪姿勢。
不等他想,他被應戾抓進懷裡,酸軟的腰被熱乎乎的大手覆蓋着輕揉,阮樂舒服地哼哼唧唧道:“我很生氣。”
應戾睜開眼,抱住樂哥兒先親了幾口,又從枕頭下拿出一早包好的紅封:“新年快樂。”
阮樂一臉懵地接過,往年初一要他拜年後娘才會給紅封,可他沒料到應戾會給他。
“我……”
應戾勾起唇角:“昨晚拜過,應該給的。”
阮樂:“……?”
昨晚……昨晚他在上面坐着……
阮樂:“?!!!”
初一一大早,阮樂送應戾肩膀一個響亮的巴掌,之後便是應戾賠禮道歉,阮樂死活不聽,最後應戾隻能趴在阮樂身邊求饒。
不知說了什麼,阮樂揶揄看他後笑了。
應戾無奈,可要問後悔嗎?他是一點也不後悔,隻是想想剛說出口的話,他摸了摸鼻子,也挺不好意思。
初一不走親戚,他倆現在也沒什麼親戚也去,幹脆待在家裡膩歪着,等晚上阮信和阮文成來看他倆,正好碰到了拎着肉的應遊。
幾人湊到一塊,應戾幹脆把涮鍋拿出來,又去弄了菜,五個人坐一塊吃一頓。
阮文成和應遊不熟,一個讀書的,一個遊手好閑的,在其他人眼裡,倆人性格相反,往往阮文成是那個别人家的孩子。
不過應遊壓根不在意,讓他讀書太為難他,阮文成能讀書那是阮文成的本事,他隻佩服,卻不羨慕。
他一看這麼齊全,又回家一趟,從他爹口奪了兩壺酒,正好涮鍋冒泡開始下肉,他招呼着倒了酒,五人舉杯碰一下。
阮樂未喝過酒,猛地來杯烈的,他辣的吐了吐舌頭,又皺眉把酒推到應戾身邊,小聲說:“不好喝。”
這酒确實烈了些,應戾順手拿起一口悶下。
吃喝了會兒,阮文成和應遊沒了剛才的疏離,說話上自在許多。
應遊是個不會冷場的,幾人說着說着,他說到了在三盛茶館說書的事。
“沒進去前認為去縣裡做活多好多好,實際上也是看人臉色。”
他悶了口酒,語氣惆怅,“還有不少人是用銀子進去的,明明說書沒我好,給他們安排的故事卻極好。我看看我的故事,再看看他們的,我自己都認為自己的沒意思,聽的人少也怪到我頭上。”
應戾陪了一杯:“茶館風氣不好。”
應遊嘿了一聲,沒直說,卻都在不言中。
阮文成心思轉得快,他忽得想到了前幾日抄書抄的幾本遊記。
故事他未了解過,但不妨礙他有想法,如今成了親,卻讓夫郎跟着他吃苦,信哥兒手上的凍瘡如今還未好,這是他的責任。
他沉吟後問道:“應遊,你們那裡的故事是怎麼來的,你可知?”
應遊點頭:“這事我還真知道,掌櫃姑家的姐兒的哥兒的朋友在那裡當活計,他給我說,是縣裡的一些秀才寫的。”
他想到那内容,啧了聲,“酸不拉幾,還真和秀才一個樣。”
阮文成不置可否,心裡有了計較,這也是賺銀子手段,他未嘗不能嘗試。
他喝了口酒,壓下心緒,這事還要瞞着小爹進行,小爹絕不會讓他去做除了讀書以外的事,可他做不出把全部壓力壓在家裡。
應戾看了倆人幾眼,又瞄了眼樂哥兒。
他沒再此事上插嘴,隻是有意無意說到了如果有銀子,未嘗不能自己開店。
這話勾起了阮樂的興緻,自己開店?
他轉頭看信哥兒,低聲咬耳朵道:“信哥兒,以後要是你能開店,那你就是掌櫃的,就不怕别的店主不要哥兒。”
“我開?”阮信瞪大眼,“這怎麼可能?!”
阮樂夾了倆塊肉,一塊放信哥兒碗裡,倆人頭對頭,他道:“沒什麼不能,隻要你想,就一定能。”
事要是連想都不敢,那肯定就不能。
可想了,雖然不一定能,但好歹勁兒是往那邊用的,說不定就能。
阮信前幾天好不容易接受了他也許能去店鋪裡當個掌櫃的,今個更厲害,竟直接自己開店。
阮信想了那個畫面,抿了抿唇,忍不住笑出聲,還挺美。
他們這一頓吃着聊着,關系增進不少,等到半夜,應遊他爹來喊人,他們幾個才分開。
·
年初這幾日一直下雪,這次下的極大,村裡有幾處人家的屋子被壓塌,應戾還去幫了忙。
等外邊的消息傳來時,日子已走到了正月初六。
“王家屯的王成峰死了。”
“哪個王成峰?”
“之前應清嫁的那個,之前還差點把應清賣了。”
“怎麼死的?”
“聽王家屯那邊說是除夕那晚上喝了酒,走岔了路,滾下山坡正好撞到樹枝,直接穿破胸口,聽說那場面,可滲人了。”
“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咱們大過年的還遇到這晦氣事,你家兒媳婦剛懷上,可别忘了跨火盆。”
“還真是,不說了,我先回去。”
榕樹後面的阮樂和應戾豎着耳朵聽了半天,倆人對視後,拐彎去了應遊家,應遊去縣裡茶館做工不在,郭花卻在。
不等他倆問,郭花一人塞一把瓜子,說了王成峰的事。
在村口聽說的還真沒添油加醋,隻是後面半段他們還沒打聽出來。
郭花給他倆說,王成峰是初三被找到的,人被凍成了冰塊,陳秀當場吓暈。
王成峰他爹卻不信王成峰會這麼輕易死了,還要攀扯到應清身上,嘴裡更是不幹不淨的咒罵。
王家屯的裡正還沒阻止,王成峰他爹托人去縣裡報官,當天仵作去了,也由此确定了王成峰的是在除夕當晚死的。
在這裡,郭花停頓了會兒,大誇特誇了那仵作,聽說還是個姐兒,厲害的不得了。
不過仵作一去,确定了王成峰是自然死亡,并非旁人加害,因此王成峰他爹無法狀告。
郭花吐了瓜子殼,一點也不可憐那家人,應清是她從小看着的,什麼性子她也能琢磨出來,能讓一個柔弱哥兒選擇和離,王成峰那一家可不是好人。
她還特意提醒了他倆,最近要是遇上王成峰的家人,躲着點,光腳不怕穿鞋的,誰知道他們能幹出什麼事。
回去路上,阮樂還在意外,他頭一次見到和他年齡大不了多少的人的死亡,這讓他猛然意識到,原來死亡離他們如此之近。
走到家門口,剛推開門,他忽得拉住應戾的袖子,想到了之前的話,他抿唇後問:“應戾,除夕那天,獵物死了。”
“獵物……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