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岚孟才看到有一根結實的麻繩栓住了男孩的手腕,麻繩很短,将他控制在了柱子一尺範圍内,看他的身闆,應是個尚不足十歲的孩子,可他的眼神卻像是一潭死水,無波無瀾。
她問道:“這是你的孩子嗎?”
漢子瞪了她一眼,惡狠狠道:“少多管閑事!”然後挑開髒污的門簾走進了庖廚打水。
鳴珂走到男孩不遠處,輕聲問道:“小弟弟,這是你家嗎?你怎麼被鎖在這裡?”
男孩一動不動,仿佛聽不見人說話。
婁雪沁也湊了過來,溫和道:“我們不是壞人,隻是想來讨一口水喝。”
袁涯鄰看他毫無生氣的樣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而男孩一眼不眨,依舊呆呆地跪坐着,目光放空,不知道在看向什麼地方。袁涯鄰道:“好像是受了驚吓,魔怔了。”他看着男孩的臉陷入了沉思。
這時,漢子擡着一個汲滿水的木瓢走了出來,袁涯鄰立馬笑着迎上去接過水瓢,連連道謝。他看着瓢中略顯渾濁的水,忽地咽了咽口水。
漢子見他舉着瓢卻不喝,粗魯道:“不渴就還回來!”
袁涯鄰連忙躲開他的胳膊,解釋道:“渴,當然渴!在下隻是想讓舍妹先喝而已!”他一把将水瓢塞進了鳴珂手裡,大方道:“二妹,你先喝吧!”
鳴珂被所有人看着,一時間有些騎虎難下。
這水似乎不太對勁啊……
她忽然感覺肩膀被人點了點,婁雪沁在她身後低聲說了什麼,她會意地點了點頭,仰起脖子作出喝水的模樣,而瓢中的水則流過她的肩膀進入了婁雪沁的袖中。
岚孟如法炮制,裝模作樣“喝”下了水。
待木瓢傳到袁涯鄰手裡時,裡面隻剩着一點點水,幾粒沙子沉在水底。
就在這時,他冷不丁問了一句:“小弟弟,你認識萬芳裡嗎?”他問的是那個男孩。
男孩的眼睫毛忽然顫了顫。
漢子愣了一瞬,他馬上調整好了表情,催促道:“喝水就喝水,廢什麼話呢!”
“水裡下了蒙汗藥吧?”袁涯鄰笑着把木瓢翻轉過來,潑灑出來的水浸潤了幹裂的土地,形成一灘深色的陰影。
漢子的表情立即變得兇惡,他抄起手邊的鐮刀就往旁邊的空水缸上一敲,清脆的響聲引出了潛伏在小院周圍的人,不出三息時間,七八個拿着鐮刀、鋤頭的男人就沖了進來,将四個外來的待宰羔羊團團圍住。
袁涯鄰五指一松,水瓢便“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離他最近的男人被這響聲吓得抖了一抖。
“你認識萬芳裡嗎?”袁涯鄰繼續對着柱子旁的男孩問道,其餘三人警惕地背對背朝他挪過來。
“萬三金!你到底有沒有下蒙汗藥啊!為什麼他們還醒着!”其中一個漢子吼道。
萬三金啐了一口,怒道:“老子當然下了!誰他娘的知道他們為什麼還不暈!别是你給的藥是假的吧!”
“放屁!老子給的當然是真藥!”
“别吵了!還不趕緊拿下他們!”
村民一步步靠近,眼神如饑餓的野狼。
“你認識萬芳裡嗎?”看着男孩的眼睛,袁涯鄰又問了一遍。
話音剛落,男孩忽然癟了癟嘴,眼淚奪眶而出,“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姐姐,姐姐被他們吃了——”
萬三金臉色頓變,掄着手中鐮刀朝岚孟打去,其他村民也齊齊動手。
妖氣從鳴珂身上迸發出來,将村民們震出幾丈遠,狠狠撞在牆上,不少人登時便咳出血來。
“畜生。”她一腳踩在萬三金的胸膛上,冷聲道:“你們也下得去嘴,簡直豬狗不如。”
萬三金咳出一口血來,眼睛瞪得幾乎要凸出來,惡狠狠道:“老子養了她十多年,現在大難臨頭,讓她報答一下怎麼了!”
婁雪沁割斷了男孩手上的麻繩,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男孩扶坐在了闆凳上。
“小弟弟,你能和姐姐說一說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十歲的孩子已經能記得很多事情了,更何況是他親眼目睹并被吓壞了的事情。男孩一邊抽噎一邊道:“姐姐,被按在,桌子上,就像是殺豬一樣,她一直在哭,可是爹不聽,叔叔伯伯們也不聽,血,姐姐流了好多血。到了晚上,飯桌上就有肉了,香噴噴的,嘔——”
他忽然開始幹嘔,并且嘔出血來,婁雪沁連忙扶住他的肩膀。
“我,我也吃了,是姐姐,我吃了姐姐的肉哈哈哈……”
幾個叔伯按着他,爹親手把姐姐的肉塞進了他嘴裡,扣着他的下巴讓他咀嚼。
他笑了起來,稚嫩的臉上盡是癫狂,鮮血混着眼淚淌了出來,在他的臉頰上劃出一道道紅色的印記。
“娘接受不了,撞牆死了……哈哈哈,我們把娘也吃了哈哈哈……”
聲聲悲泣猶如杜鵑啼血,凄厲的笑聲仿佛是一根尖銳的刺,一下一下紮在衆人心頭,不僅疼,還奇癢難耐,仿佛能灼燒靈魂。
天一下子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