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秋遷滿面猶疑,岚孟想起了什麼,問道:“莫非是擔心你那情郎?”
秋遷面上一紅,讪讪地解釋道:“是家兄。”
她是被寸家收養的孩子,寸老爹幾年前過世了,隻剩她和寸微雲相依為命。人人都覺得他們倆是一對,就算她解釋再多也沒人相信。
岚孟道:“雖然我不會抓藥煉丹,但是簡單的病症還是會看一點,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随你回去看一下。”
秋遷面上一喜,忙道:“我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介意?”
岚孟站了起來,扯了扯被壓皺的衣襟,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柳逸直跟着起身,“那我也……”
岚孟看他一眼,指了指案桌上還未開封的一壇酒,“别浪費,這可是專門為你買的。”
她轉而給他傳音:我交了錢的,你可以在這裡待到明天天亮,要是閑不住了可以去收集相思淚,這花樓裡應該不缺為情所困的人。
她狡黠地笑了一下,點了點自己的手腕,然後便攬住秋遷的肩膀施施然走出了房間。
柳逸直無奈扶額,真是造孽啊……
他扯開衣袖,血線已經蔓延到了上臂,看着觸目驚心,卻不疼不癢。他這兩天沒有吃療傷的藥,但是肺腑上的傷反而好得差不多了。
他越發懷疑這花攀手到底是不是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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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遷的家和梅邊吹笛隻隔了兩條街,一路上熙熙攘攘,燈火通明。
“家兄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三年前開始便時不時暈倒,夜裡還會夢魇,大夫說是體弱血虛、心氣郁結之症,吃了很多藥、換了好幾個方子也不見好,幾個月前甚至吐血了,如今更是病得下不來床。”
秋遷推開院門,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朝身後之人道:“闫姑娘,請進。寒舍簡陋,讓您見笑了。”
院子不大,僅一座正房、東西兩個廂房。銀霜鋪地,慘白的月光灑在院中平整的石闆上,一條黃狗蜷縮在東廂房門口的窩裡,聽到秋遷的聲音一下子便站了起來,興奮地搖着尾巴。
房内燃着昏黃的燭火,有咳嗽聲傳出來,秋遷連忙放下琵琶跑了進去。
岚孟走到門前,黃狗湊近她聞了聞,似乎是察覺到她沒有惡意,它便又躺回了窩裡。
岚孟提步走了進去,踏入房門的一瞬間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眨眼間便掠過屏風來到了床前。
一隻身材高大的惡鬼半跪在床上,手掐着秋遷的脖頸,将她舉在了半空,秋遷滿臉痛苦,雙手無力地抓着惡鬼的胳膊。
床上躺着個臉色蒼白的男子,兩眼緊閉,不知道是死是活。
那鬼惡狠狠盯着岚孟,嘴上長出了獠牙,警告道:“速速離去!否則我就殺了這女娃!”
岚孟慢條斯理地抽出了商刀,刀刃與刀鞘相剮蹭的聲音摩擦着在場每一個人的鼓膜,她笑了一下,語氣轉冷:“就憑你?”
惡鬼陰恻恻道:“那就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手快了。”他收緊五指,尖銳的指甲紮進秋遷的脖頸裡,她痛苦地掙紮起來,細小的血珠順着她的脖頸淌了下來。
這時,寸微雲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額頭直冒冷汗,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惡鬼的腳踝,喘着粗氣道:“放了秋遷,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哈哈哈之前那股甯死不屈的勁呢?早知如此,老子何必費那麼多心力,就該早早抓了這女娃!”惡鬼大笑起來,尖銳的嘯聲把窗戶、門闆都震開了,大黃狗“汪汪”叫了起來。
岚孟擰眉道:“聒噪。”
惡鬼反手朝她揮出幾道淩冽鬼氣,岚孟狼狽地舉刀抵擋。
惡鬼哈哈笑起來,“看你狂妄至極的樣子,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竟敢在老子頭上動土!”
森然鬼氣劃破了岚孟的臉頰,鮮血流淌而下,看起來狼狽不堪。
“老子這就取了你的狗命!”
惡鬼一把甩開秋遷,舉着長有尖銳指甲的利爪撲向岚孟,這時,岚孟勾了勾唇,惡鬼心中警鈴大作,立即調轉方向,然而已經遲了。
數條薔薇藤沖破地磚徑直紮入了他的腦袋和四肢,同時向下收縮,将他狠狠掼在了地闆上。
岚孟一步步走向惡鬼,斜眼俯視着他,唇邊噙着一抹冷笑,“在下不才,擅長偷襲。”
她踩在惡鬼背上走了過去。
薔薇藤同時收緊,将惡鬼絞成了碎片,凄慘鬼嘯響徹天際,房内的花瓶應聲而裂,冷冽寒風穿堂而過,屋中燭火“唰”地一下全滅了。
秋遷趴在床腳,捂着脖子咳嗽,擡眼時正好看到惡鬼灰飛煙滅時盤旋而上的風掀起了女子的衣衫,一束月光探窗而來,正正照在了她血迹斑斑、冷漠而平靜的臉上。
是那樣的美麗又危險。
岚孟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擡手拭去臉頰上的血迹,細長的傷口瞬間便愈合了。
她打了個響指,蠟燭無火自燃,屋中恢複了明亮。
秋遷從床上爬下來,擡起裙擺就要跪下,岚孟連忙扶起她,“免了免了,順手之勞而已。”
這讓秋遷感謝的話哽在了喉頭,一時間僵在了原地。
岚孟看了看她脖子上的血痕,伸手一撫,鬼氣便被逼了出來,她道:“好在那死鬼的指甲沒有毒,你擦點金瘡藥就行了。”
秋遷這才找到機會福了福身道:“多謝闫姑娘。”
岚孟看向脫力倒在床榻上的男子,把他的手抓了過來,兩指放在他的手腕上,以靈力灌入他的經脈之中。
寸微雲隻感覺有一股暖流湧入了四肢百骸,安撫着他全身的疼痛,緊皺的眉頭終于舒緩下來,額頭也不再冒冷汗。
岚孟松開了手,秋遷忙問道:“闫姑娘,我哥怎麼樣了?”
岚孟道:“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