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孟。
這兩個字好似一方巨石,重重砸進了柳逸直的心湖之中,激起一陣陣漣漪,久久不能停歇。
柳逸直忽然感覺腦海中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識海中風起雲湧,迷霧之下好似有什麼不可描述之物想要掙開禁锢逃出來,然而那陣疼轉瞬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識海重歸平靜,仿佛異常從來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他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
柳逸直扭頭朝身側的姑娘看去,隻見她一向風輕雲淡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神色晦暗不明,語氣依舊平淡,但卻讓人感覺到一股風雨欲來的危險氣息。
“我們此前并沒有見過吧。”
九條狐尾翻轉了一圈,花繁化作了人形,明眸善睐,瓌姿豔逸,當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兒,她衣着清涼,露出胸前大片肌膚,和筆直修長的雙腿,步履輕盈地落在了岚孟對面的屋頂,獸形的花蔺在她身後趴下,她身子往後靠了上去。
岚孟緊緊盯着對面的花繁,隻見她的手往虛空中一抓,抓出來一個長煙鬥,放到唇邊輕輕吸了一口,再吐出煙圈來,她歪頭看着自己,輕輕笑了一聲。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你恐怕才降生不久吧,小小一隻鳥兒窩在堯玦的懷裡,還沒有巴掌大,當真是我見猶憐。那時我嫌妖域無趣,便收斂妖氣去人境的青樓楚館搞了個花魁當當,堯玦從我窗下路過,我就遠遠地望了他一眼,當真是意氣風發,芝蘭玉樹。我腆着臉求他與我合修,怎料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便帶着你這個拖油瓶走了,當真是不解風情呢。”
花繁又吸了一口煙,語氣略顯惆怅:“後來才知道他和一個從九幽出身的人族女子好上了,我還偷偷跑去看過,那女子長得平平無奇,修為也一般般,我花繁修煉千年,是妖域赫赫有名的美人,哪裡比得上她?”
九幽出身的女子?柳逸直隻記得多年前有個叫辛念的女人潛入山到源,妄圖偷盜暾雲炬,傳聞堯玦同她大戰三百回合,從陵州一直打到了平河州,最後堯玦隻帶着暾雲炬回來了,山到源随即便對辛念發了通緝令,直到現在也沒有撤銷。
莫非花繁口中和堯玦相好的人就是她?不打不相識?
耿直如鳴珂,她不合時宜地生出了幾分好奇心,在雙方都嚴陣以待,隻需一聲令下就大打出手的情況下,她大大咧咧問道:“那女子是誰啊?”
柳逸直的心一緊。心想兩個知情人一個是鋸了嘴的葫蘆,另一個巴不得滅了他們的口,怕是誰也不會回答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沒想到花繁十分大方地解答了鳴珂的疑惑:“她叫辛念。”
鳴珂“噢”了一聲,“不認識。”
花繁掩唇笑嘻嘻道:“沒關系,岚孟認識她呀!她們倆一個死了情郎,一個死了兄長,不知道聚在一起抱頭痛哭了多少次呢。”
岚孟冷漠道:“說夠了沒有?”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商刀抽了出來,狠狠朝花繁擲去。
花繁勾了勾唇,輕笑道:“真是年輕氣盛。”
她輕輕晃了晃手中煙鬥,濃濃青煙便從煙鬥頭部冒了出來,将商刀包裹了起來,濃煙從她身後繞到另一邊時,商刀便徑直飛了出去,被迎面飛來的岚孟一把攥住。
她左手握着商刀,右手提着參劍,刀劍齊下,直直朝花繁砍去,被花繁以煙鬥長杆擋下。
花蔺張着血盆大口朝岚孟咬來,岚孟于半空中旋身飛踢,一腳踹在他下巴上,将其踹飛出二裡地。
花繁抓住了岚孟的破綻,空着的手轉眼之間便變成了巨大狐爪,尖銳的指甲鋒利無比,徑直朝岚孟後背抓去,就在這時,破空聲傳入耳中,花繁立即化掌為刃,擡手劈掉了徑直朝自己襲來的赤紅羽箭。
羽箭被攔腰斬斷,斷口處卻有微弱的光芒綻放,花繁暗道不好,尚未來得及脫身,那光芒忽然擴大成圓形陣紋,無數條金色鎖鍊從陣法中伸了出來,徑直撲向正對面的花繁。
她眼神一凜,拿着煙鬥将鎖鍊全都繞在了一起,再用狐掌一劈,鎖鍊一下子全都斷了,陣法也瞬間破碎,承載陣法的羽箭刹那間便化作了齑粉。
岚孟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背後,冰寒刀刃徑直朝着她的脖頸劈下,明明攻擊近在咫尺,花繁卻紋絲不動,煞有介事地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個個煙圈,才笑吟吟道:“遊戲該結束了。”
她身後猛地蹿出來九條狐尾,瞬間便延伸出十丈長,其中一條狐尾重重擊向岚孟的後背,“轟”地一聲巨響,岚孟被狠狠掼在了地上,她整個人都深深陷進了地裡,猛地咳出一口血來。
“闫扶音!”柳逸直大驚失色,立即朝岚孟的方向掠去,其餘八條狐尾紛紛朝他襲來。柳逸直身形敏捷,速度極快,花繁一時間竟攔不了也捉不住他。
見狀,花繁微微勾了勾唇,用壓住岚孟的那條尾巴将她卷了起來,往邊上狠狠一抛,而那個方向的盡頭赫然是已經緩過勁來的花蔺,張着血盆大口等待着獵物。
柳逸直立即上勾了,奮不顧身地朝岚孟掠去,一把将她抱在懷裡,然而花繁的尾巴也如期而至,将兩人卷了起來狠狠掼在了地上。
後背重重砸在了地上,柳逸直亦不可避免地口吐鮮血,他心驚膽戰地看向懷中的姑娘,她的額頭上、臉頰一側滿是鮮血,緊緊閉着眼睛,不知道是死是活。
柳逸直顫抖着手撫上她的頸側,感受到跳動之後他才如釋重負,他擡眼望去,不遠處,花照的魂魄從花蔺身上浮現了出來,一步步走向自己。
躲在暗處的鳴珂氣得踢了鴻的屁股一腳,怒道:“拖後腿的東西!”
鴻被這一腳踢得以頭搶地,他立即哀嚎道:“哎呦呦,疼死我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