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言如期終于從昏迷中蘇醒,鳴珂終于松了一口氣,打算先帶他回山到源療養,而岚孟還得去介城一趟,柳逸直自然跟着她一起。
卧泉城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結了,剩下的都是凡人的事情,他們也不能插手太多。
柳逸直拜别柳家人以後,就和岚孟一起離開了卧泉城。正如他所料,岚孟果然拒絕了和他去柳宅,他倒是并未生氣,畢竟他們也不是那種關系。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岚孟的血的緣故,柳逸直的胳膊恢複得很快,如今已經能靈活擺動了,偶爾才會稍有隐痛。在去介城的路上,是他攬着岚孟在山野中穿行,介城位于卧泉城南邊,氣候要暖和得多,到處都是郁郁蔥蔥,山鳥林獸競相追逐,一派祥和光景。
站在城門口,仰頭望着城門上的牌匾,柳逸直不免感歎,上次來這裡的時候,他們還是針鋒相對、誰也不相信誰的關系,哪成想這才過去了四個月,就已經變得親密無間了。
這兩日岚孟的心情顯然好很多,再沒有給他甩臉色,還允許他牽她的手,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讓她的心理發生了轉變,但這是好事,說明她在一步一步接納他,柳逸直心中自然歡喜。
來到寸微雲和秋遷的家時,夕陽的餘晖撒在青石闆路上,水面映照着天空中大片的煙紫色雲彩,水波蕩漾,牽着手的一對男女并肩從石拱橋上走過,撞碎了一朵朵雲彩。
走到大門前,岚孟才看向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不放的男人,柳逸直裝傻充愣:“怎麼了?”
她低頭看了看交握的手,又擡頭看了看他,眼中不悅顯而易見。
柳逸直差點笑出來,扭頭咳嗽了一聲,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後才放開。
“行,我去你家裡等你總可以了吧?”
當初岚孟租宅子的時候交了一年的租金,離到期還有大半年,柳逸直也知道地方,心情愉悅地背着手離開了。
那人手掌溫熱的觸感還殘留在掌心,岚孟不太自在捏了捏手心,緩了緩才叩門。
“來了,誰啊?”有氣無力的聲音透過門縫傳進了岚孟的耳朵裡,她道:“是我。”
淩亂的腳步聲響起,沒一會兒,門“吱嘎”一聲開了,秋遷一見到岚孟,頓時喜不自勝,連忙側身讓她進來。
“闫姑娘,你怎麼忽然回來了?要辦的事情辦完了嗎?”
“差不多了,你的修行如何?”
其實這話岚孟根本不用問,她已經看出來秋遷晉升元初境了,看來這幾個月秋遷一直在勤懇修煉。
“您給我的書我都看完了,一日都不曾落下功課……”
秋遷興奮地說着近況,她的臉色略帶憔悴,眉間蘊含着化不開的愁苦,隻因故友歸來而稍微散了些許陰霾。
岚孟的目光落在她的腰間,那裡挂着半枚玉玦,紅色的絲繩纏繞其上,尾端挂着同色的流蘇,随着秋遷的步伐在半空中晃動。
秋遷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将玉玦拿起來邀功似的給岚孟看,“我哥說這個是他的恩人留下的,保平安的,雖然摔碎了,但心意永遠都在,我們二人一人一半,就算相隔天涯海角,也能找到彼此。”
她露出一個要哭不哭的表情,眼中噙着淚水,眼巴巴地望着岚孟,“你說是不是?”
岚孟歎了口氣,“他都告訴你了?”
秋遷垂下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岚孟頓覺頭疼,她明明記得她叮囑過寸微雲此事有風險,最好不要讓秋遷知道,省得她惦念,若是失敗了,竹籃打水一場空,豈不是徒增煩惱?
這家夥……算了,她握着秋遷的肩膀,鄭重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也不瞞你,我此行前來就是為了取寸微雲的魂魄的,世界上沒有萬無一失的事情,我可以保證将他的魂魄完完整整地送回來,但是他能不能成為鬼修和你再續前緣,隻能看他的造化,你明白嗎?”
秋遷點了點頭,“我明白的,闫姑娘已經幫了我們許多,就算是……我也無怨無悔,是我們自己做出的選擇,後果自然也由我們承擔。”
她頓了頓,唇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望向岚孟的眼神一片澄澈,她說:“有件事情,還想請闫姑娘幫忙。”
兩人已經走到了屋前,岚孟問道:“什麼事?”
走進房門一看,寸微雲站在窗邊,夕陽的餘晖灑在他身上,好似披了一層輕紗,如夢似幻,好像下一秒便會化蝶飛去。
他轉回頭來,半邊臉藏在陰影裡,那種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的感覺才少了幾分,“闫姑娘。”他笑着問候。
看見寸微雲旁邊的架子上挂着什麼以後,岚孟便說不出話來了。
離開還沒多久的柳逸直又被叫了回來,“幹什麼要最好的酒啊……”他嘟囔着走進了寸家,被岚孟拽着進了屋,看着夕陽下那對含笑而立的一雙玉人,目光左移,拒絕的話便堵在了喉頭——他看見了兩套大紅喜服。
秋遷坐在梳妝台前,自己給自己上妝,岚孟舉着螢石站在一旁給她照明,看着那雙纖細靈活的手拈起發絲,繞出不同形狀盤在頭頂,插上簪子與珠花,往面頰上塗抹香粉,在眉心點上花钿,粉唇抿了抿紅紙,唇色便如春日的花一樣嬌豔……
岚孟在芥子袋和妖境裡找了半天,最終隻找到一支今望月送給她的金镯子,是個法器,像芥子袋一樣可以存放物品,容量可能有一座三進院子那麼大。
她将镯子套進了秋遷的手裡,赧然一笑:“我聽說人族婚嫁時,閨中姐妹會添妝,我也沒什麼好東西可以送你。”
上妝以後,秋遷略顯憔悴的面容也變得紅潤,充滿了喜色,她看着鏡子裡亦師亦友的女子,笑道:“有您的祝福就足夠了。”
而另一邊,寸微雲隻需梳好發髻換上喜服就可以了,成婚需要的東西他們都已經購置好了,柳逸直幫着他将紅棗、桂圓這些幹果摞成錐狀擺放在堂屋裡,點上大紅喜燭,在窗戶上貼好喜字,雖然簡單,卻也有了婚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