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今補完妝,霍璋已經等她很久了,明明晚上也沒多少人看見,可她執意這樣精緻。
她推着輪椅離開宅子,霍璋說:“你剛才太沖動了,要是真輸給于水生,我想悔局都難。”
“小時候我媽媽請大師算過,我命硬得很,關鍵時刻絕不會掉鍊子。”趙雲今笑着,“這不是沒事嗎?況且就算真的輸了,你也不會讓我出事。”
夜裡風涼,她替霍璋掖好毯子:“總聽你們說起,但從來也沒見着,小東山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霍璋:“你不需要知道。”
趙雲今理毯子的手頓了頓,随即抱歉地說:“是我多嘴了。”
霍璋想了想:“跟你說說也沒什麼,隻是霍家太亂,我想你過得舒心一點。”
“小東山是辰嵩在十年前成立的生命藥物研發基地,父親全權交給烏玉媚打理,可這些年她投進去的錢打了水漂沒見到回報。她和于水生的事父親也聽到些風聲,派人私下查了小東山的賬,他懷疑烏玉媚借小東山的由頭轉移霍家資産,才派我來接手,順便查清楚賬目。”
“烏玉媚想掩蓋這筆爛賬有一百種法子,可她看得緊,我還暫時查不出什麼。今晚你誤打誤撞倒幫了我一個大忙,烏玉媚那麼看中小東山,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古怪,她現在隻剩三天時間搬走,說不準會漏出什麼馬腳。”
趙雲今沒再貿然發問,安靜聽他說話。
“上個月烏玉媚的親侄子烏志在賭場出老千被人逮個正着,那賭場的老闆是于水生的死對頭,知道他倆關系。賭場為了圖數字吉利剁了烏志八根手指,灌了他六壺滾開水,還打斷一條腿。今天于水生故意在我面前提起烏志,他一定懷疑是我在報複車禍的事。”
趙雲今:“怎麼自己學藝不精,還要賴别人頭上?”
“烏志這人雖然不走正道,但他沒那出千的本事,賭場的人從他身上搜出了桌面上少的那張牌,可他死不承認。我也覺得這事蹊跷,按理說三房又不缺吃少喝,他沒必要去做那種铤而走險的事。”
“烏玉媚最疼她這侄子,她的親信磕了碰了要在西河找仇家,第一個總能聯想到我身上。”霍璋冷笑,“可對付她的草包侄子,我還沒那時間。”
“既然他們認定是我做的,辯駁也沒用,于水生動不了我,說不準會報複我身邊的人,你最近當心點。”
趙雲今應了,輕柔地問:“今晚我去你那?”
“不了。”霍璋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我還有事,讓司機送你回家。”
孫玉鬥急着和江易喝酒,私下做主給霍璋的司機換了,派雙喜給趙雲今開車。
他是霍璋最信任的舅舅,霍璋知道他做的事也沒說什麼。
“我想開個花店。”霍璋就要上車了,趙雲今忽然開口,“在家無聊,給自己找點事做。”
霍璋說:“我找人幫你打理。”
“我想自己來,選址、裝修、買花種,本來也是打發時間用的,親自動手才有意思。”
霍璋沒太放心上:“好,那就按你想的來,有什麼需要盡管告訴我。”
車隊開走了,留趙雲今站在原地,她旁邊站着雙喜,她不出來還好,一出來他就忍不住哆嗦。
雙喜操着翻車魚的膽子,哭喪着臉問:“趙小姐,你沒跟霍先生說剛剛的事吧?”
趙雲今笑:“你怕我說啊?不提醒我還忘了,下次見面我一定記得。”
“别别别,我說話不帶腦子,您千萬别說,不然我這工作鐵定保不住。”
趙雲今說:“那你得把我哄開心了,一旦我心情不好,也不會讓别人好過。”
雙喜問:“怎麼哄你?隻要你教,我一定哄。”
那神情那語調,把狗腿二字演繹得活靈活現。
趙雲今笑笑,開門上了車。
*
就着燒烤鋪子的油煙和半斤白酒,孫玉鬥越發覺得江易順眼,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住了。
“霍家上下沒幾個好東西,要說三房是毒蛇,那大房就是狼。霍璋小時候沒少挨薛美辰算計,大冬天騙他去冰庫玩,在外面把門鎖了,要不是霍璋扯着嗓子叫被路過的霍明澤聽見了,估計就凍死在裡頭了。”
“霍明芸那小妮子和她媽一個鼻孔出氣,都是毒婦,也就霍明澤有點良心,還知道霍璋是他親哥。”
“霍璋從前叫霍明璋,霍嵩取的,薛美辰生了霍明澤後看不順眼,硬拉他去改了名。回來霍嵩問,隻能硬着頭皮說是自己要改的,霍嵩以為他見不得薛美辰生了弟弟,心裡嫉妒,拿皮帶抽了他一頓,他現在背上還有道疤呢。”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表面上光鮮亮麗,這些年要不是我護着,霍璋指不定死幾回了。”
“阿易,你别以為霍璋不待見三房,我也就看不上你。”孫玉鬥滿身酒氣,“我孫玉鬥從前在社會摸爬滾打過,就喜歡你這種爽快人,霍璋雖然是我外甥,我心疼他被于水生暗算,但心裡也沒少罵他活該。”
孫玉鬥喝上頭了,大着舌頭:“九爺那是什麼人啊?人人避而遠之,不被他盯上就慶幸了,偏偏霍璋還要先招惹他,要不是他動了于水生送給老爺子的禮,三房吃飽了撐的跟他過不去?”
江易點了一泡紮啤,幫他把杯子滿上:“送老爺子的禮?”
孫玉鬥神秘地笑:“你在九爺身邊待了這麼久,别告訴我你沒聽說過啊。老爺子打小不喜歡霍璋,覺得他心思重成不了大器,要不是他借花獻佛哄老爺子開心了,松川的分廠哪輪得到他來管?”
孫玉鬥說完,踉跄着去上廁所。
服務員端來烤好的鱿魚須和肉串,剛下爐子還冒着油花和熱氣,孜然辣椒面的香味迎風撲進鼻子。
燒烤店在香溪的江邊,遙遙看去,今晚月圓,在平靜水面映下一道清亮的影。
微涼的江風拂面而過,江易接了杯冰啤酒,就着水天一際的月色一飲而盡。
他掏出手機發了條信息。
另一頭忽然傳來吵嚷聲,是上完廁所的孫玉鬥在拉扯女服務生。
他體内酒精随一泡尿撒出去,人清醒了點,走路也沒那麼搖晃。他一手拽着女孩的胳膊:“就想這麼走啊?”
女孩連忙道歉,其他員工跑過來調解。
江易删掉手機裡的信息,又喝了杯酒。
他依然清醒,隻是臉朝江邊吹了風,眼底有些紅。
孫玉鬥不依不饒:“道歉就完了?都給我撞疼了,你說怎麼辦啊?”
女孩第一次見這種無賴,吓得驚慌失措。孫玉鬥問:“你出台多少錢?”
江易走過來,順手抽掉旁邊正要報警的店員的手機:“他喝多了,沒必要鬧大。”
孫玉鬥罵罵咧咧,江易扶住他:“孫哥,這是正經姑娘,不做這個,想找樂子我帶你去個地方。”
“狗屁。”孫玉鬥色眯眯的眼盯了會,“現在還有正經女人?都是些見錢眼開騷.貨,老子什麼樣的沒睡過。”
……
油燈街的晚上比白天熱鬧,街東巷一排小樓走廊上亮着鮮豔的紅燈籠,其中數阿盈發廊的最亮堂。
孫玉鬥第一次來油燈街,迷上了這燈紅酒綠又低俗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