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銘應該早就意識到“他們”的不同,隻不過一直在忍耐與忽視。
常邖想了想,或許魯迅再次見到閏土就是這種感受,在他身上找不到曾經的影子,但他的存在卻時刻提醒着兩人那段難忘的過去。與其在那個代表過去的錨點附近被回憶與現實不斷折磨,倒不如主動遠離。所以易銘選擇離開,是這麼想的麼?
“……以我觀察,塔主是那種想法比較傳統又極具責任心的人,隻要生米煮成熟飯,他哪怕不情願也必定會負責到底。”朱心對他暗示地挑了下眉。
常邖剛回過神就聽到她的馊主意,嘴角微微一扯。
“你這又是從哪個畫本子上看的?”
“真君不信?”朱心看起來很驚訝:“還以為你會比我更了解他。”
激将法,一定是激将法。
常邖慢條斯理地微笑品茶,實則暗暗咬緊後槽牙:“當然,不信。”
西州,魔城。
大殿外,身着绛紫色裙衣的女人趴在欄闆上,眺望遠處人來人往的城門,感受到身旁有人靠近,便歎氣道:“也不知尊上什麼時候回來,小包子前些天的來信你看了嗎?”
“看了,”身形壯碩的男人回應:“就是不知道尊上這次會不會和他心上人一起回來。”
“不是,哥,你真信了?”邖曉轉過頭,一臉詫異:“你真的相信尊上有一個青梅竹馬天造地設恩恩愛愛結果陰差陽錯天各一方最後不期而遇久别重逢又失而複得的心上人?”
看到身旁的人一臉認真點頭,邖曉眼睛瞪得溜圓:“和臨淵哥從小一起長大的心上人,我怎麼不知道?”
邖朗盯着遠方萬裡無雲的天空,沉默片刻,“我也不知道。”
“尊上别再讓人給騙了,”邖曉洩氣,回過頭,繼續望着城外的黃沙:“真想把小包子給削一頓,還兩小無猜親密無間的心上人,小時候除了禦澤哥,也沒見臨淵哥親近過誰……”
邖曉的聲音越說越小,直至無聲。
沒一會兒,她從回憶中脫身,伸了個懶腰,轉向還在發呆的邖朗:“還看,尊上布置的差事你做完了嗎?”
邖朗搖了搖頭,似乎沒有要走的打算。
“走吧,”邖曉扯了扯他的衣袖,随口道:“你不覺得尊上給我們布置的活越來越多了嗎?”
“你也感覺到了。”邖朗依舊望着遠處。
“嗯?什麼意思?”
“尊上在放權,”邖朗不緊不慢地回答:“或者說,他在逐漸把這裡交給我們打理。”
邖曉不以為意:“這有什麼,總不能讓他一直費心費力地照顧我們。”
“感覺有點不對,就好像——”
“唉,那是不是尊上!”邖曉盯着城牆下熟悉的身影,激動地拍打欄杆,動作又突然頓住,“他怎麼還領着一個小孩?”
魚仔這些天一直謹遵常邖的吩咐,寸步不離跟在易銘身側,隻要對方有讓他離開的打算,他就立即大哭大鬧撒潑耍賴叫爹爹,把易銘纏到沒脾氣,雖然對方本身就沒什麼脾氣。
所以在聽到易銘讓面前的兩人照看自己時,他便以為這又是想要調開自己的借口,于是緊緊抓住身旁的褲腿不撒手,靈力化成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仰着頭抽抽噎噎:“爹爹,你、不要我了嗎?”
易銘:“……”
聽到對面倒吸氣的聲音,易銘在邖朗邖曉難以忽視的目光下閉上眼睛,緩緩呼出一口氣後,低頭面無表情地牽起魚仔的手,“走吧。”
魚仔吸了吸鼻子,眼淚瞬間消散,又恢複往日活蹦亂跳的狀态。
對還沒緩過神的兄妹倆擺了擺手,易銘帶着魚仔向内殿走去。他已經懶得解釋了,前幾日與邖包相遇的時候,他就體會到了那種無力感,就算解釋的再清楚,每個人也隻會按照自己想要的答案去曲解和猜測,倒不如什麼都不說,還能省點力氣。
“你為什麼歎氣啊?”魚仔晃了晃他的手。
易銘又忍不住歎了口氣:“明知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