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機靈的護衛看向黑熊,果然在它身上看到了幾支竹箭,不過不在要害處。
竹箭是誰的他當然清楚,他大約明白了二人是個什麼情況,眼睛一轉,說道:“将軍,這黑熊身上有好幾隻箭呢!”
一邊說,一邊給楊正卿使眼色:“這都是誤會,熊是你們二人一起獵的,這事就算了吧将軍!”
楊正卿當然看不懂他的瘋狂暗示,給了他一腳,笑罵:“好你個吃裡扒外的,見着漂亮姑娘就長本事了是吧!”
他當然也看到了黑熊身上的竹箭,看她的背上背着弓箭,不難想象這正是她射的,但她處處針鋒相對,更是跑到他本人面前冒充自己未婚妻,他就想着吓吓她,等她求個繞,黑熊給她就是。
他領着士兵追逐黑熊,一方面是給給士兵報仇、振奮士氣,還想着找到那被吃的士兵,給他入土為安。
行軍多年,他靠的可不光是自己骁勇善戰。
護衛們幾乎要跪了,這未來夫人他們之前又不是沒見過,人稱打虎娘子,桃源村心中的神明,而且還隻身進匪窩換出了将軍家人,是将軍發誓要娶的人。
現在搞得越僵,以這位未來夫人的氣性,隻怕将軍以後的日子就越難了。
他們要怎樣不留痕迹地讓将軍明白并迅速彌補剛才這個重大誤會呢?
直接捅破的話,置将軍于何地?
楊正卿終于發現護衛的反常:“你們這麼怕她作甚?”
護衛哭笑不得,姜時月則背着手冷笑一聲。
直覺告訴楊正卿,這個女人可能抓錯了,但他堂堂征南将軍,連個台階都沒有怎麼下?
于是他對着姜時月的背影說:“隻要你道個歉,以後不再冒充将軍未婚妻招搖撞騙,黑熊也不是不能讓給你。”
“哎喲,将軍……”護衛跪下了,“她沒有冒充。”
楊正卿語氣漸弱:“她就在我面前說的,我還能冤枉她?”
再怎麼錯,這點他總錯不了!
姜時月看不下去了,她背對着護衛:“來先給我解了,怪難受的。”
護衛忙不疊應了,看都沒看楊正卿一眼就直接起來解了綁着姜時月手腕的繩子。
姜時月活動活動雙手,吩咐護衛:“幫我個忙,就在這兒把熊皮剝了,肉什麼的你們要的話也可以分點給你們,你們出山的時候勞你們幫我帶出去,我拿到鎮上賣了。”
護衛們哪有不應的,一個個該忙啥忙啥。
被所有人刻意忽略的楊正卿:……
護衛此刻的内心:我的将軍啊,我們可是在幫您啊,等下可不要治我們的罪!
楊正卿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沒點兒頭腦是不可能的,他迷惑了一陣後,突然福至心靈。
難道這位真的就是姜時月本人?
那個撿來的小孩?
他用眼神詢問護衛,護衛秒懂,避開姜時月,用口型告知:是夫人。
楊正卿閉了閉眼,态度如常。
但此刻他的内心極其複雜,還沒相認,就已經吵了兩架,而且他這個未婚妻是怎麼變得,變得這樣……武藝高強了?
莫非她小時候那是故意藏拙,故意僞裝成那種唯唯諾諾的樣子的?
心機如此深沉,不是良配啊!而且之前種種接觸,雙方都是針尖對麥芒,他很難想象和她結成夫婦後該如何相處。
可她救了他父母弟妹,這是鐵闆釘釘的事實。
滴水之恩尚且湧泉相報,湧泉之恩,何以為報?
男子漢大丈夫,他楊正卿唯有以身相許,今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
最起碼她長相甜美,就算以後天天吵架,也算賞心悅目。
姜時月還不知自己此刻總算被人強行找到一個優點,并決定以後和她努力勉強湊合一輩子的事,她現在眼裡隻有地上這頭熊,這要是賣了,得到的銀錢應該可以買不少糧食了。
楊正卿做完心理建設,有些讪讪地上前,對着正在剝熊的下屬們發作道:“就按照這位小娘子說的做!磨磨唧唧,月錢減半!”
欲哭無淚地下屬們:沒想到最終還是我們承擔了所有。
姜時月反正達到了目的,去他的惱羞成怒,她就當沒看見,丁點兒不被影響,搬了個石頭在旁邊坐着看熊剝皮。
楊正卿清清嗓子,踱步到姜時月跟前,擠出個笑:“姑娘家還是少看這樣血腥的東西,小心晚上做噩夢。”
而且,一會兒會給熊開膛破肚,還要取出他那葬身熊腹的士兵去埋葬,那場面光是一想,他這個在戰場上殺人如麻的将軍都覺得頭皮發麻,更不用說這個十多歲的小姑娘了。
“沒事,我也想長長見識。”
最後姜時月和楊正卿一起看完了全程。
正如楊正卿所想,剖開熊肚子後,那場面讓人難以承受,在場的士兵無不惡心嘔吐,他定力稍強沒有吐出來,但心裡極為不适。
卻又不能轉身離開。
一來熊肚子裡拿出來的那一塊塊是跟着自己走南闖北的下屬,二來旁邊的姜時月都沒走,作為她的未婚夫,他是萬萬不能在此時露怯的。
作為一個殺伐果決的将軍,他現在很無力,這種感覺前所未有,挫敗感席卷了他。
他這個未婚妻,到底是何方神聖,就這樣還平靜如斯?
但見她閑适地坐在那裡,單手撐頭,似乎在看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那眼裡的淡漠令楊正卿感到心底發寒。
這個未婚妻他能不要嗎?
當然不能。
他好絕望,但沒有任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