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卿這幾個月很忙。
朝中時局波雲詭谲,稍有不慎就會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他周旋其中,竟覺得比在戰場上還要艱險萬分。
而高達一次次的來信則像是一汪清泉注入其中。
“将軍,夫人忙時修園種菜,閑時品茶射箭,還在門前栽了一排樹,說要臨窗觀鳥。自從有專人打豬草後,夫人就閑下來了,隻隔三差五帶着虎子到山下溜一圈。瑤娘現在算得上是店老闆了,請了好幾個人來做幫工……,”
“将軍,夫人在山頂的房子完工了,是屬下從沒見過的房子,若是從山下往上望,根本看不出那裡有個房子,到山頂了不細看也看不出面前的是個房子,屬下也不知該怎麼形容,總之一個字:太絕了!……”
“将軍,夫人馴養的野豬昨夜下崽啦!野雞每日都下蛋,鹌鹑下的蛋吃不完,夫人時不時送一些給我,最後索性把鹌鹑鳥也送了好幾隻給屬下,屬下把它們和我家的雞放一起養着,它們每日都下蛋,屬下每頓都吃兩個,吃不完的存起來拿到南山集市去賣……”
看着信中姜時月在山裡的一些日常,心裡想象着她的音容笑貌,浮躁的心便能奇異地平和下來。慢慢的,他竟開始羨慕起高達來。
他想,姜時月果然是适合在山裡生活的,她這番不光自己舒坦了,連附近的百姓都跟着安居樂業起來。等此間事了,他或許真的也會和他們一起到山裡生活。
看高達的意思,山裡人如今都對姜時月很是崇敬,連帶着他走在山裡都很受尊敬。這個他是相信的,畢竟姜時月這幾個月有形無形中都幫了南山百姓很多。
但後面随之而來的幾封信明顯就有些誇大了。
“将軍,山裡的老虎竟然不吃夫人,昨天我和瑤娘跟着夫人一起去溜虎子,這次走得比較深,竟遇到了兩隻别的老虎,不過奇怪的是那兩隻老虎走近嗅了嗅就離開了,看來在這山裡養頭老虎還是挺能防身的……”
“将軍,夫人竟然擁有一支狼群!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我們随夫人去一個地方,晚上在外過夜的時候被狼群包圍了,我以為要命喪當場,結果夫人出去一趟,狼群就散了!辦完事回程的時候我們又遇到了一頭黑熊,我們幾人都爬到樹上,虎子在下面和黑熊纏鬥,在我還在擔心虎子會不會打不過黑熊的時候,夫人吹了個口哨,然後不一會兒就呼啦啦來了一群狼,把黑熊趕跑了……”
楊正卿覺着,這兩封信第一封還情有可原,指定是虎子和那兩頭老虎有什麼血緣關系,是它爺爺奶奶也說不定,而姜時月他們幾人身上有虎子的氣息,故而老虎放了他們一馬。
但第二封明顯就是天方夜譚了,高達這家夥,竟開始拿這種糊弄小孩子的故事來敷衍他,月例減半!
還不待他去信給高達,就又收到了他的來信。信中說姜時月為了給瑤娘娶男人,很需要一頭耕牛。
看看,果然人是不經誇的,姜時月這個女人,好好的帶壞風氣,曆來都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有娶男人一說的?入贅就入贅,說得那麼難聽。
而且據他所知,那瑤娘大人家小夥子十幾歲,雖說瑤娘樣貌也算年輕,但聽高達說這段日子下來她大小也是個地主了,人好好的小夥子就這樣入贅,這其中希望沒有姜時月和瑤娘的逼迫吧。
人到高位最難守住本心,他可不希望姜時月成為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那種人。
不過他顯然多慮了。
當他專程帶着耕牛和前些日子搜羅來的紡織工具進山後,發現信中那個豺狼見了都要退避三舍的未婚妻竟被一群人圍攻了!
這個認知讓他的内心騰地冒出一股子火氣來。
這些刁民,誰給的膽子,竟欺負起将軍夫人來了!
牛和家什通通放到一邊,他帶人三兩下趕開鬧鬧哄哄的衆人,終于看到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她似乎更美了。
青山綠瓦,紅牆烏門,她隻是靜靜站在那裡,就恍如出水芙蓉般,溫柔又水靈,卻又像一尊不可亵玩的神靈。
當然,如果忽略她滿臉的怒容的話。
“這是抽哪門子風?”神靈開口了。
他循着她的眼神看看周圍被士兵趕得四散的百姓,又看看門口站着的她和高達、瑤娘,三人面前是一大堆谷子,他們手中都拿着葫蘆瓢,顯而易見的,他們并不是被暴民欺負,而是正在做某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