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翟知樂的部分已經不需要操心了。聞疏清關上手機，靜靜地看向窗外。

在某種程度上，聞疏清大概能理解他為什麼要在直播間裡真身出面爆料——因為他從來都看不起聞疏清，也根本不覺得他有那個能力走到最後。

他的一切嫉妒來源都是聞疏清的不完美，可偏偏是聞疏清能帶着不完美的自己走下去，而翟知樂明明什麼都不缺，卻什麼也無法擁有。

雖然在聞疏清看來，翟知樂已經擁有很多了，不過越是天生擁有的多，越容易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他洗漱完便爬上了床，腦袋裡卻無法控制地回想起那次表明心意之後所發生的事。

說出“我也喜歡你”完全是不經過大腦思考的行動，在說出那句話之後聞疏清就意識到了不對——他還沒有想好，要不要把池恒洲一起拖下水。

是的，拖下水。

他現在的狀況無論怎麼看，誰和他在一起就是在讓誰跟着自己一起止步不前。他沒辦法直接反抗孟兆關，甚至連孟京墨、孟羽瀾連帶着的一串事兒都處理得一塌糊塗。

更何況他們兩人都是男生……雖然在今天性别刻闆印象早已經大大縮減範圍，但并不代表同性戀會被所有人接受。

在他明知道池恒洲喜歡自己的情況下、明知道自己身後還有一大堆事情沒處理完的前提下，向池恒洲直接表白心意，和拖人下水也沒什麼區别了。

在那一瞬間腦海裡閃過很多事，聞疏清張了張嘴，這時候才想起要打補丁：“我的意思是，我僅僅代表我自己，似乎對你有好感。”

池恒洲沖他眨了眨眼。

聞疏清解釋得更急：“我并不是想讓你和我在一起，我也沒有那個意思……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不過……”

聞疏清眼前一黑，生動形象、身體力行地向池恒洲演示了遍什麼叫“越抹越黑”。

在他試圖組織語言解釋第二遍的時候，池恒洲搖了搖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聞疏清剛張開的嘴閉了起來，池恒洲聲音非常平淡，明明他沒有讀心術，此刻卻笃定的像是在說一個事實：“你對我有好感，但并不确定這份好感來自于哪兒，更不确定它會往哪兒去。”

他邊說邊觀察着聞疏清的神色，于是得以看見聞疏清難得露出來的茫然——這份茫然不是因為池恒洲說錯了，恰恰相反，因為池恒洲已經把他那一瞬間想的全說了出來。

“并且除去情感因素，你還覺得你會……拖累我？”池恒洲竭力在詞庫裡找出一個貼切的詞，即使這個詞放在他們兩人之間顯得太可笑了，“但我們并不存在什麼拖累不拖累的。”

“聞疏清，我的一切你都不了解，為什麼會覺得你會成為拖累我的那個？”

被點到名字的聞疏清沒吭聲，或許是因為長久以來他都作為一個不重要的累贅而存活，即使在鬥智鬥勇間磨練出對待惡意也能全身而退甚至反咬一口的本事，但一遇上正兒八經的表白反而會不知所措。

就像現在這樣。

池恒洲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在學校裡他是一副書呆子樣，在課間也很少活動。而在校外，幾次見面都挺狼狽，聞疏清更沒空去注意其他細枝末節。

直到池恒洲在這一刻站起來，他的影子切切實實地壓在聞疏清身上，聞疏清才發現池恒洲居然比他高了一個頭。

這種視角下的池恒洲甚至顯得有些陌生，聞疏清隐隐有種感覺，或許就連池恒洲也是第一次暴露出自己的這一面。

“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或許還要差上個幾百倍，”池恒洲比起聞疏清似乎更不習慣這樣，最終還是蹲下了身子，仰視着坐在凳子上的聞疏清，“我們要在一起，需要考慮的不是我，是你。”

聞疏清還想說些什麼，卻見池恒洲食指放在嘴邊，輕輕搖了搖頭：“不用那麼快給我答複。”

他的眼睛有些幹澀，聲音卻依然很溫和：“但在你沒有給我答複的這段時間，也應該允許我為了那個答複努力吧？”

明明是反問句，他卻早已經下定了決心，甚至不需要聞疏清的答案。

……沒等開口就被推出花店，木着臉站在街上的聞疏清無語地想。

等他再回望花店，池恒洲大概恢複了正常，看見他看過來也不慌張，半點兒沒有自己剛剛做了什麼的自覺，反而理直氣壯地聞疏清。

兩人隔着窗玻璃瞪了一會，最後還是聞疏清先認輸，歎了口氣默默往回走。

“等等。”剛剛被聞疏清連着瞪了幾分鐘都沒出來的池恒洲這時候倒是跟着走出來了。

聞疏清放慢腳步，準備聽聽池恒洲還想說什麼話。

他放慢了腳步，池恒洲也放慢了腳步，落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響都輕了不少，如果不是聞疏清有意捕捉聲音，或許都快忘了身後還跟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