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左樂咖啡館。
男人戴着口罩,掩住了大半臉,但還是能從露出來的部分看出翟知樂經紀人的影子。他不着痕迹地向窗外張望,遲遲沒有看見的人影讓他略顯不安,手慢慢摸進口袋裡。
長條狀、棱角分明的錄音筆安安穩穩地帶在口袋裡,不管如何,倒是撫慰了他此刻的心情。
這是他最後的籌碼了。
跟在翟知樂身邊的這些天,不見得有多滋潤,成天被翟知樂罵幾句還算好的了,誰知道這個被家裡寵壞的小少爺能想出什麼法子折磨人。
原本談的好好的行程也能因為他“心情不好”而推掉,違約費算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了,讓經紀人為難的是怎樣賠好臉才能讓人家别記仇記到自己頭上。
明明是中小公司的規模,卻硬生生擺出了那些首富千金少爺的架子,連着湊起來的團隊在旁邊都叫苦連天。
他的回憶回到很久以前,這種明顯逾矩的舉動其實僅僅來自于在微信群聊裡的一句話。
工作群裡都是團隊裡的人,直面翟知樂的脾氣私下裡都不給他什麼好臉色,在外面還會裝一裝,一跑到私底下的群就大倒苦水。
【桃桃:大少爺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拿着聞疏清的照片叫我把他化成他那個樣子,先不說你們倆顔值差距有多大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就是那個妝容真的合适你你沒點數嗎?】
【桃桃:好不容易對着那照片畫了個相似的,又要和我挑刺,說什麼這裡感覺不對哪裡感覺不對……要我說其實是人不對,顔值不對[笑臉]】
【褪色劑:他不就這性子?我們不都領教過了?給他搭了套衣服還要這裡圈圈那裡點點,他那五五分多難提比例啊還給我挑上了】
經紀人其實很少在這個群裡發言,他比那些小孩年紀更大,見過的人也更多,深知不能在這種誰都可以截圖傳出去的群裡說這種看着就不太平和、容易留把柄的話。
但看着這些言論,腦海裡卻回憶起那天焦急的翟知樂。他着急,他不安,可他居然到這個地步了還要端着那副讨人厭的模樣。
心裡那點早已經藏起來,藏到自己都不知道居然還存在的憤恨生了出來,緊緊盯着不斷刷新的消息。
【小天:别說了,在粉絲面前裝的可好了,還真有人吃他這一套,在我們面前……】
【攝芽:那有什麼辦法,老闆都站在他那裡咯。他不喜歡誰就把誰雪藏,小二線在公司裡可不舞得虎虎生風嘛,還真有人上趕着舔他。】
【桃桃:網上那麼多讨論他的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我隻有一句話,他活該。】
【雯雯:啧,真想把他平常的嘴臉也爆出去,真不知道到那個時候還會有多少粉絲樂意護着他。】
他的視線久久停留在最後一句話。
“你好。”
穿着體面的男人坐在他面前,微微點頭。
經紀人下意識先掃了一圈整個人,最後定格在他被包裹得嚴實、完全不給一絲偷窺餘地的臉,有些懷疑地皺起眉:“你……是李百川嗎?”
“不重要。”對自己僞裝跟滿意的池恒洲揚了揚下巴。
他的态度太過自然,讓經紀人都有些警惕,下意識開始忖度起自己手裡籌碼的重量:“你想對付翟振山,還有翟知樂。”
他說話的語氣笃定,池恒洲索性也沒反駁,順着他的話問:“你想對付他們?”
“我手上有可以決定他們在這場輿論戰裡不能翻身的東西。”經紀人說到這裡,藏在口罩下的嘴不自覺抿了下,“我的要求也很簡單,我隻希望他們永遠翻不了身,我……我也能從裡邊全身而退。”
池恒洲思維轉了個圈:“你一開始留着這個證據,是想用作和翟知樂、翟振山談判的吧?”
但現在……池恒洲想,如果翟振山但凡有點兒腦子,都不會放縱翟知樂這麼做的。以翟振山的商人作風,翟知樂這麼做完全就是自貶身價,有付出卻沒有回報。
“他們那邊,也鬧出了點兒事?”池恒洲的聲音倒是很笃定,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明明已經連眼睛都遮了起來,經紀人卻出了一身冷汗。
這個人的洞察力……絕對不是李百川。
他和李百川并不熟悉,經紀人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然偶有幾個跟兩人同時相熟的朋友,但因為各種原因他并沒有主動接觸過李百川。
他對于李百川的印象還停留在兩年前那個看不清上頭意思的愣頭青,明明知道聞疏清是個刺頭,明明知道聞疏清已經把老闆、當時的金牌經紀人得罪透了,卻還是義無反顧簽下了他。
他當時完全抱着看笑話的心思,事實證明他沒看對也沒看錯,在簽下聞疏清的那兩年裡李百川确實受盡了冷眼,但在解約前夕聞疏清卻靠着那個綜藝一飛沖天,連帶着這個愣頭青也一塊得道升天。
在翟知樂身邊工作這麼些年,他早就猜到了翟知樂為什麼要“善心大發”地把自己的資源分給聞疏清——無非逃不過兩樣,炫耀心、嫉妒心。
還沒把人徹底踩到不能翻身的地步就迫不及待開始炫耀起自己的成功,對方在節目裡展露出一點兒優秀就自亂陣腳的蠢貨。
他是那麼想的,但他沒有告訴翟知樂,更沒有提醒翟知樂這個決定背後所帶來的風險。
比起已經脫離娛樂圈太久的翟振山,以及根本對輿論群衆一無所知的翟知樂,他更知道美貌能給一個明星帶來多大曝光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