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聞疏清考進一個還算不錯的大學,推杯換盞的宴會上孟夫人快把牙咬碎了,就這麼很恨地看着他。
倒是孟兆關笑得暢快,久違地朝聞疏清敬了杯酒。聞疏清胃裡翻江倒海,面上紋絲不動,點了點頭回了一杯酒。
或許這是一個信号。
自那之後,孟夫人對家裡的掌控權斷崖式下跌,主要原因是孟兆關開始在意起家裡幾個婚生子也好,私生子也好的成績。
即便是逞威風了将近二十多年的孟京墨也隻有站直挨打的份兒,全然不見原來那副傲成公雞似的模樣。
上了大學之後孟兆關就有意培養繼承人,孟見山第一個請願進公司,從底層慢慢做起。
而孟京墨也不願意示弱,但偏偏他在學校裡多數時間都靠着家世張牙舞爪,自己又沒個清醒的腦子,總是弱了孟見山一頭。
算是半個局外人的聞疏清卻從孟兆關急促的舉動裡嗅出一絲不同尋常——孟兆關的身體不行了。
早年間的煙酒早已讓他的身子虧空得厲害,像是一棵看起來威風凜凜實際上一戳就倒的樹,早已經不足為懼了。
這一次事情總算照着聞疏清的想象發生,孟兆關病倒的那天甚至是他親手送進醫院的,孟見山則負責穩住董事會,再借機拉攏人心。
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孟兆關住進病房裡清醒的日子也日漸減少,算是失去了半個公司的掌控權,而孟見山見縫插針地頂了上來。
聞疏清倒是隔三差五地往病房裡走,穿過層層保安,推門進入病房。
他經常靜靜地看着孟兆關那副失去生機的軀體,一句話也不說,房間裡隻有一片沉寂。
最後一次見到孟兆關是在孟見山沉着一張臉告知聞疏清:“公司的事已經完成了,孟兆關的用處也沒了,你可以進去送他最後一程。”
聞疏清沒反駁,直接推開了門。
孟兆關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精氣神,徒留一片死亡般的灰暗。
聞疏清臉上完美無瑕的表情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縫,随着孟兆關的驚恐越來越明顯而愈加碎裂——他彎了彎眼睛,聲音稱得上溫柔:“孟兆關,我等着一天等了很久了。”
孟兆關的嘴裡隻能發出渾濁的“嗬嗬”聲,聞疏清半點兒沒猶豫地說:“我恨你,我一直恨你。要不是你我根本不會過得那麼慘,為什麼我在痛苦,而你一點兒苦都沒受過?”
“她掐着我脖子的時候真的很疼,我很怕,所以我也在想你為什麼不去死,如果你死了我就不用這麼難過了。如果沒有你就好了……”
尾音輕到像是飄在半空中的,聞疏清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凝視着孟兆關飽含恐懼的臉。
“為什麼我離快樂永遠隻差一步?”聞疏清走到他的病床前,喃喃道,“或許我本來就不該奢求幸福,可這一次偏偏又是你親手打碎的……”
那雙手慢慢握住孟兆關的脖子,然後漸漸收緊,孟兆關的掙紮更加明顯了——可現在他隻是個病人,即使掙紮也顯得微弱。
他的眼睛快突出來,手在半空中無力地揮舞兩下,在快要窒息的時刻,那雙手卻又措不及防離開。
孟兆關想大喘氣,但他的喉嚨就像個破風箱,風灌進去也呼哧呼哧漏着氣。
聞疏清後退兩步,輕輕眨眼:“你不值得我搭上一條命,孟兆關。”
他的視線停留在正在運轉的高精儀器上,忽然覺得諷刺:“……我還想往前走。”
十分鐘後。
醫護人員匆匆跑進病房,孟見山在後邊不緊不慢地跟着,瞥了眼除去衣服上多了幾條褶皺其他一切正常的聞疏清,象征性地抛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聞疏清的眼神漸漸聚焦,向暫時的盟友露出一個笑容:“我走了。”
第二天孟兆關死去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互聯網,孟家的産業也算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在孟兆關的掌控下不進反退但依舊是中流砥柱,不少不知内情的人在幾篇新聞下留下“一路走好”的評論。
孟見山借着這個機會一躍坐上了掌舵人的身份,長久的養精蓄銳就為了這一刻徹徹底底、名正言順的掌權。
他按照原先的約定給了聞疏清一張銀行卡,聞疏清帶着那張卡遠走他鄉,沒入人海和孟家、孟兆關劃清了界限。
走紅完全是個意外,某個小報報道孟兆關死去的新聞時無意間拍到了正往醫院外邊走的聞疏清,優越的身材和看一眼就不能忘記的面孔讓小報删除照片之後還是帶着照片登上了熱搜。
可當時的聞疏清卻依舊覺得空落落的。
明明孟兆關死了,但死得卻這麼輕巧。況且即使他死了又能怎樣呢?反正什麼都回不來了。
那段時間聞疏清忙着學業,其餘時間都不見人影——他把自己整日關在房間裡,反反複複地摁亮手機又按滅,久久停留在撥号界面。
那個欲蓋彌彰的“。”就在第一位,聞疏清卻沒辦法走出第一步,他隻能在黑暗裡注視着那個熟悉的号碼,然後什麼也做不了。
看看停留了幾小時的熱搜在這個娛樂時代、尤其是他還是素人的情況下不可思議的像一個奇迹——第二天,一通電話打入了他的手機。
“您好,這裡是《半妖》劇組,我想請您……”
聞疏清的眼睛酸澀,愣愣地聽着電話那頭有條不紊的話,鬼使神差的,他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