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将軍,決不能讓攻城機械着陸。”司馬懿極目遠眺,隻見己方七八艘蒙艟才能困住敵方一艘樓船,抵禦效率遠遠不及蜀軍的速度。
前線士兵越戰越疲,成功靠岸的樓船也越來越多。
局勢僵持,直至次日午時,士卒來報。
“曹将軍,龐德将軍被關羽斬殺……殉城了。”士卒神色悲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聽到龐德已死,周圍之人不由心底一涼。那龐德作戰何等英勇,常騎白馬沖鋒陷陣,有 “白馬将軍” 之稱,不想今日竟折戟于此。
“于禁呢?”曹仁強壓心頭悲痛,沉聲問道。
“于将軍等人在南河岸遭關羽圍困,難以脫身支援。”
先前拟定的策略雖有成效,可眼下這攻勢,卻仍顯得杯水車薪。
“曹将軍,恐怕抵不住了,不如我們退居第二防線,等關羽後方崩盤後再殺回來。”司馬懿手持長弓,冷靜觀察局勢。
雖說司馬懿本身不善武藝,但射箭作為君子六藝之一,司馬懿也是自小研習。如今雖派不上太大用場,卻也能略盡綿薄之力。
“不行!丞相委我駐守樊城,我誓與城池共存亡!” 曹仁目光堅毅,視死如歸,決然道:“司馬主簿,你速撤離,莫要在此枉送性命。”
“子孝,城中兵力已然空虛,後備箭矢也所剩無幾,這是權宜之計而并非投降。”郭嘉忍不住開口勸導,“莫要犯倔,當下保存剩餘兵力最為緊要,先等東吳那邊動手。”
荊州數郡本為東吳屬地,卻被劉備用計巧取,東吳損失重大。如今有這失而複得的契機,東吳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東吳是什麼鳥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曹仁忽地愣住,蓦然驚覺聲音竟是從司馬懿手中白兔口中傳出,“你是……”
那聲音熟悉至極,仿若記憶深處的回響,可眼前白兔模樣,與印象中的故人卻相差甚遠。
“子孝,是我。”郭嘉的聲音仿若一顆定心丸。
“祭酒?”曹仁有些驚喜,更多的是難以置信,“怎麼會?”
郭嘉将自己的經曆一筆帶過:“此事說來話長,當務之急是保存實力,等孫權那邊動手,咱們再反戈一擊、兩面夾擊。”
得知是曾經祭酒魂歸相助,衆位侍衛不由士氣一振。
“如此甚好!有祭酒助陣,此戰必勝!我這就出城會會關羽,請祭酒幫我坐鎮城中。” 曹仁抄起大刀,大步流星地往城樓下奔去。
司馬懿趕緊拉住曹仁:“曹将軍,你是樊城的主心骨,你不能有事。”
“正是主心骨,所以更應表率!”曹仁仰天大笑,聲震城樓,“所有人聽令,前三營和我出城會敵,其餘人聽由司馬主簿全權調令。”
“是!”衆兵齊聲應和,聲如洪鐘。
“曹子孝!”郭嘉還想去追,卻被司馬懿抓住後腿。
“佳佳,曹将軍已經去了,城中不能無人組織。”司馬懿瞳孔倒映着黑壓壓的人影。
忽而,漢水上遊,一道狼煙騰空而起。
東吳終于開始發力了,關羽該回防了。
幾艘樓船尚在遠處,未及近岸,可大量攻城機械卻已搶先抵岸。郭嘉定了定神,恢複冷靜,卻忽地察覺對面搬運器械的速度有些異樣。
細細瞧去,隻見暗處浮橋兩端分别連着樓船與岸邊沙洲,攻城機械下方裝有滾輪,蜀軍士兵喊着号子,推動器械迅速上岸。
司馬懿剛命人扔下檑木巨石,轉身便聽見郭嘉呼喚自己。
“二愣子,浮橋可在咱們射程之内?”
司馬懿眯起雙眸,仔細觀察比量後,點頭道:“最極限的距離,或可一試。”
“把箭頭裝上爆筒,設法炸斷那些浮橋!”
“好。” 司馬懿迅速組織城牆上的士兵,架起弓弩,點燃引繩,利箭裹挾着爆筒,朝着浮橋方向直射而去。
隻聽 “轟然” 一聲巨響,竹筒爆炸,水花四濺,高達三丈,幾座浮橋的連接處被炸成兩節。
近處城門前,城中剩下的三千兵馬嚴陣以待。
曹仁站在列陣的中央,長槍、弓箭在外,機動兵力在内,結成方圓之陣。
此陣隊形緊密,防禦力極強,眼下己方處于劣勢,唯有拼死堅守,方能多撐一時。蜀軍雖人數衆多,可想要攻入城中,也唯有從這一處城門突破。
敵軍如同猛獸一樣朝城門攻來,卻被曹仁用陣法死死堵住,無法施展手腳。
蜀軍起初擺出一字長蛇陣,在關羽指揮下,迅速變換陣型,将另一頭扭轉過來,化作二龍出水陣。曹仁剛欲應對,蜀軍陣型又從中路向前突進,變成天地三才陣。緊接着,兩頭回撤,形成四門兜底陣,士兵相互穿插,又成五虎群羊陣。這般眼花缭亂的變陣,使得曹仁等幾千将士反被圍死。
“後院起火不回防,反倒竭力猛攻,看來關羽是打算學項羽破釜沉舟了。”司馬懿望着遠處狼煙,又俯瞰城下變幻莫測的陣法,緊咬牙關。
郭嘉站在城頭俯視而下,隻見蜀軍按八卦陣布陣,變成方形,即八門金鎖陣。八門金鎖陣又留有六處出口,從生門、景門、開門破圍則吉;從傷門、驚門、休門而破則傷。
八門變幻莫測,從表面看好似一樣,實則内部各有千秋。
郭嘉目不暇接,卻仍沉下心來細細分辨:“東南角是生門,正西是景門,若能從中破出,其陣必亂。二愣子,想辦法告訴曹将軍。”
司馬懿點頭,立即奔赴城牆,迎風大喊。然而,城下喊殺聲、刀槍聲交織一片,震耳欲聾,司馬懿的聲音也瞬間被淹沒。
郭嘉眉頭緊鎖,叼起鼓槌就沖向一旁戰鼓,可奈何兔子之軀力氣太小,鼓槌落下,竟連半點聲響都敲不出來。
在八卦之中,東南角為巽卦方位,正西方為兌卦方位,巽為五,兌為二。
司馬懿眼疾手快,奪過郭嘉口中鼓槌,雙臂青筋暴起,狠狠砸向鼓面。
聽聞鼓聲,身陷重圍的曹仁猛然擡頭,隻見郭嘉站在城牆上,朝着東南和西處方向奮力揮舞口中旗幟。
旗幟為指引,鼓鳴為進攻号角,這是昔日官渡之戰時的作戰策略。
曹仁心領神會,當即将兵力集中于兩個方向突圍。
見曹仁會意,鼓聲随即轉為激昂的進攻節奏,冥冥之中指揮曹仁破陣。
那連環陣從一變十,層層嵌套,尋常将領能破解至第五層已屬不易,不想今日在樊城,竟被人一上來就識破至第八重。
“城牆上是何人在指揮?” 關羽手持青龍偃月刀,望着城頭,未曾料到曹仁能如此迅速就破解軍師留下的十門連環陣法。
“敲鼓那人沒見過,舞旗的是一隻兔子。” 手下士卒趕忙禀報。
“兔子?”
“義父勿憂,看我的。” 關平挽弓搭箭,瞄準城牆上戰旗底部的位置。
指間一松,長箭裹挾着寒光,如流星趕月般直沖郭嘉而去。
司馬懿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眼見郭嘉輕盈跳起,巧妙避開,這才松了口氣。
“小意思。” 郭嘉平穩落地後,還不忘調侃一句。
司馬懿定睛一看,卻發現那箭上綁着火藥,引繩尚未燒盡。
“佳佳小心!”
司馬懿心急如焚,飛身朝着郭嘉撲去,欲将兔兒護在身下。可就在此時,一簇暗箭從背後襲來,直直刺入自己脊梁。
郭嘉剛一轉頭,身旁的炮筒卻忽然爆炸。
轟然一聲巨響,郭嘉隻覺雙耳轟鳴,腿部也被炸得麻木不堪,一時間頭暈目眩,分不清東南西北。
“二愣子,别管我,繼續破陣!”
之前同郭嘉一起指揮破陣時,司馬懿已經摸索出十門連環陣設局的大緻思路。
聽聞郭嘉力勸,司馬懿趔趄了幾步,扶着戰鼓,強撐着站起身來,一面緊盯城下局勢,一面奮力擂鼓,傳達破陣之法。
迎面箭雨密集,在司馬懿身上劃開好幾道口子,鮮血汩汩湧出,司馬懿雙腿一軟,終是徹底倒在地上。
沒有旗幟和鼓聲的指引,城下曹仁隊伍已然被困死,其餘蜀軍則趁勢攻城。幾番鏖戰下來,曹仁手中人馬數量急劇銳減,已不足三千。
敵方雲梯高高架起,更有甚者,借着鐵鸮飛躍到城牆頂上作戰。
衆人雖早已精疲力竭,卻仍咬緊牙關,不敢有絲毫懈怠。
守兵們有的奮力搬挪巨石,有的拼死殺敵,城牆上早已是一片血海。就連司馬懿也強撐着提起刀,殺紅了眼,卻因身中數刀,失血過多,昏死過去。
時間仿若失去意義,從白日到黑夜,又從黑夜到白晝,戰局僵持不下。
側面,在投石機一次次密集投射下,原本堅固無比的城牆已被撞得搖搖欲墜。
正面,沖撞車來回沖撞着,緊閉的城門也漸漸出現縫隙。
突然,郭嘉隻覺腳下一陣劇烈搖晃。
“城門被撞開了條縫,快守不住了!”
終于,樊城城門再也承受不住沖撞車的猛攻,發出痛苦呻吟,轟然倒塌。
底下城門已被沖車撞毀,無數蜀軍湧入,樊城内頓時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