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月也有徹底敗給他的時候,并不多,隻要仙道無意發起進攻,勝利女神便永遠向她傾斜。
“讨厭,那你不許搗亂。”
随着年齡的增長,她發現能言善道的仙道比從前更狡猾,如果他知道就這樣在溪流潺潺的河水邊,白雪皚皚的天地間,當他靠近她時,她會失去一切抵抗力。
仙道還會就這麼沒羞沒臊地耍賴嗎?
“好,我保證。”
秘境探索的後半程,葉月在無垠星空下連打三個哈欠,台階越走越困,最後是仙道背回去的,迷迷糊糊的少女蜷縮在角落裡揉眼睛,鄉間旅館暖氣足,一進屋睡意更濃。
兩張榻榻米鋪完她徹底昏睡過去,長成一米九的少年不費吹灰之力将她橫抱起,柔軟棉被壓壓實。
葉月半夜醒過一次,發覺仙道距離自己有點遠,那張礙眼的小桌子怎麼沒推到角落裡?
她上了個廁所回來,覺得自己清醒一些,于是鑽進仙道那窩裡蹭了會兒,玩玩他的手指,捏捏他的耳朵,半小時後心滿意足回到自己的被子裡嗅着滿手仙道味安然入睡。
早上五點半的鬧鐘,原計劃看日出,四位長輩早早起,母親們拉開門簾一看,呼呼大睡的兩隻小豬是不指望他們一起了。
“啊呀,爸爸媽媽們不要我們了!”
葉月睜開眼發現人沒了,跑回閣樓大喊大叫。
“唔……那太好了。”
仙道胡言亂語道,半夢半醒中躲過葉月幾拳,兩人嘻嘻哈哈舉起牙刷用眼神交流——吃什麼?
葉月把仙道趕出去買早餐,自己留在客廳裡寫功課,半小時他帶着香氣撲鼻的熱咖啡與三明治歸來,推門迎接。
“下大雪了?”
她興奮的跳出門外,僅穿着棉襪就一腳踩進雪地裡。
“小心點,很冷的。”
被放下袋子的仙道一把攬回屋。
“先吃早餐,等下出去陪你玩。”
他笑着命令道。
“老爺爺,老爺爺!”
葉月朝他瘋狂做鬼臉,少年照了把鏡子,邊洗手邊問:
“哪裡像了?”
“你知道釣魚是老爺爺的愛好嗎?你知道你一身懶骨頭未老先衰嗎?你知道……”
葉月忍不住瘋狂吐槽,被立即打斷,仙道抓起三明治,一隻手撐住她的下颚溫柔撬開,另一隻手絲滑往裡塞。
“唔……唔……”
哇,她那麼小一張嘴哪裡吃的進那麼大的三明治!
“慢點吃。”
仙道一臉勝利姿态,笑的樂不可支,彎着眉眼,優雅擡起手,一口三明治一口咖啡,無視葉月說不出話來用眼神傳來的攻擊。
“你死定了!”
終于全都咽了下去,兩人在雙層樓的别館裡玩起了你追我趕的遊戲,仙道舉着熱咖啡捉弄人似的邁開長腿輕易躲過追擊,時不時眨眨眼對她說:
“咖啡要趁熱喝,小七。”
葉月哪裡是籃球隊員的對手,她氣喘籲籲,想學着仙道邊吃早餐邊跑,結果自然是把咖啡灑了,三明治裡的肉肉掉下一片。
“讨厭你!”
葉月站在樓頂朝着悠哉悠哉嗦手指的仙道大喊。
“可是小七,我很喜歡你哦。”
仙道微笑着說,溫溫柔柔的語氣,突然刹住了她的腳步。
“你……”
水龍頭打開,嘩啦啦,還原一雙白淨無瑕的手,骨節分明,手指長而有力,手的主人深邃的目光中,他的小兔子正在石化。
“要去玩雪嗎?我吃飽了。”
少年眯着眼問,那眼底的輪廓随之遽然放大。
“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
葉月沖了下去,被仙道抓在懷中強行穿上了厚實的外衣又戴上手套,穿了防滑的雪地鞋才算正式開啟雪仗模式。
“小七,打哪都不可以打我的頭發哦。”
啪——!
仙道完美的朝天發中招。
“誰理你!”
啪——!
葉月被小小雪球砸到了頭頂正中央。
他非常非常欠扁,每一年打雪仗都瞄準了她的腦袋,手握十分小的雪球往上抛,企圖堆出一棵迷你雪球樹,以這種幼稚的方式向她挑釁。
“不許再玩這個了!”
狡黠一笑,仙道難得不受控:
“那你要先打敗我啊。”
葉月氣急敗壞踩在厚實的雪地上追着他跑,一直到大人們都回來了也不消停,利用身高優勢是很沒品的一件事,她往口袋裡塞了兩大團雪球,年年暗算仙道。
“笨蛋笨蛋!”
年年得逞,她手舞足蹈。
“嘛,說了不要砸頭發啊。”
嘴裡是那麼講,仙道臉上笑開了花,進門後脫鞋蹲下來那會兒被葉月狠狠用兩手的雪球拍在朝天發上,這一年的雪仗才算正式落幕。
“快來吃飯了,小彰,七濑。”
“來了!阿彰的雞腿給我吃!他已經不需要長高了!”
“那小七的甜品給我吧。”
“哇,你做夢啊!”
“哈哈哈哈。”
“……”
短暫時光一晃而過,長假過後就是期末考,為騰出複習時間,兩人約定一月底的兩個周末不再奔波往返東京與鐮倉,本該相安無事喜迎寒假的日子裡,葉月初嘗來自成年人的百般惡意。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摘下牙套後配合着娴熟的化妝技巧,走在路上惹來側目紛紛,這個年齡段的女高中們本就大小通吃,同齡男孩愛慕,年上社會人士更是心懷不軌。
走去電車站的路上遇見熟人禮貌打招呼,上車後葉月隐隐約約感覺有人在偷看她,疑神疑鬼一周後終于在某日上學路上出了事。
“我不認識你啊!”
她隻記得自己說完這句話,一輛小轎車迎面急速駛來,不偏不倚與她逃跑的路線重合在那個瞬間,她飛起來了,又狠狠砸向地面,血流成河的畫面直接上了早間新聞。
書包上的小兔子尾巴變紅了,葉月沉沉睡下,在救護車上醫護人員一直在耳邊呼喊着她的名字。
“小姑娘,你還有意識嗎?”
“小姑娘,不要怕,已經通知學校了,家裡人馬上就會來的。”
“小姑娘,有意識的話眨眨眼或者動動手。”
救護車響起刺耳尖銳的“滴嘟滴嘟”聲,她卻覺得世界靜谧無聲,被從擔架上擡起,轉移到病床上,滿是消毒藥水味的醫院裡,葉月五感盡失。眼前一片漆黑,照在頭頂的醫用手術燈瓦數再高也如同失明,無法感知光照在她一直睜開着的眼膜上,此刻她隻看見一個幻影。
“阿彰……”
麻藥過後,睡到昏天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