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荌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卻仍舊沒有放棄。
“現下隻有你能救他了。”宜荌緊緊地抿着嘴唇,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幾個字。
“哦?據我所知,玄夜的噬心病也好得十之八九了吧,你這番說法實在讓我感到莫名其妙啊。”夙月依舊不為所動,對于這些人,她再也不會心慈手軟,不動手報複已是她最大的仁慈。
“你離開的這些日子裡,他沒有一天不想你。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正事已荒廢不少,整日茶不思飯不想,身子已大不如從前。”宜荌頓了頓,想是估摸着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夙月望着她,覺得甚是可笑。
他們将流采害成現在這樣,倒還有臉讓她幫他。
“那也用不着我救。你才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你以為你為什麼能在籍符峰過的這麼安定?”宜荌反問。
“總不至于是你們凝畫閣大發慈悲,願意留我一命,将這好好保護起來了吧。”對于這一點,夙月頗有疑惑,隻是被傷得太深,從不願意往那方面想。
宜荌又是一愣,萬萬想不到,曾經乖順怯懦的夙月已經變成這副模樣。
“是他,是玄夜。他在山下埋伏了許多好手,從不輕易讓人靠近這裡。那每日為你送飯的好心的阿婆也是他安排的。籍符峰原本很隐蔽,卻不料那戎楚正撒下天羅地網,誓要将你尋回。戎楚不知從哪探得你生還的消息,卻苦于找不到你。便疑心到了玄夜的身上。”
夙月并不答話,想是欲知後事如何。
宜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重新燃起了希望,此番的确是玄夜最後的機會了。
“自你走後,玄夜便日日在木槿花林裡坐上許久,那曾經是你一手養大的林子。卻不料戎楚命人在凝畫閣近處高山上撒下珠蓮散,順着風吹到了凝畫閣。這常人聞到尚無大礙,可玄夜天生便有噬心病,況且木槿與珠蓮散本就水火不容,加上日積月累,便成了劇毒。戎楚隻想問出你的下落,卻害的玄夜日日飽受噬心之痛。閣中藥師說若再無解藥,玄夜将命不久矣。”
“想來戎楚找我也有一段時日,你為何早不找我,如今才貿貿然前來?”
“你的行蹤,除了那幾個保護你的好手,玄夜沒讓任何人知曉。縱是受盡噬心病的折磨,也沒有将這籍符峰吐露半字。我找到這裡也确實花了不少心思。”
“哼,恐怕又是些見不得人的法子吧。”夙月毫不留情。
曾經做的那些糊塗事被人戳破,宜荌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到底也是個有臉面的人,如今竟是平白讓人取笑了。
“從前是我對不起你,你可以盡情的侮辱我。但是玄夜對你如何,你自己清楚得很,我隻希望你給他留條活路。”
夙月的心抽了一下,狠狠道:“你來找我本就是個錯誤,我給他留活路,誰給流采留活路了?宜荌,我再不是從前那個夙月,你們再沒有資格犧牲我。”
宜荌想是再說些什麼,嘴唇一開一合道:“阿月。”卻竟再說不出一個字,确實,從前她對夙月如此心狠手辣,現今還能有什麼臉面哀求她呢?
“你回去吧。”夙月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宜荌天生是個傲骨,此番低聲下氣已是極限。便不再強求,笨拙地扶着牆壁起了身。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物,在轉身要走之際,淡淡道:“夙月,對不起。”
宜荌說罷,便推門離開了。
門外等候的侍女再次把門掩上,一切歸于平靜,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隻不過,這個冬天,對夙月來說,似乎更冷了一些。
待過了好一陣,夙月估摸着宜荌一群人已經走遠,便撫着流采額前的碎發,纖細的手指劃過流采挺直的鼻梁,涼薄的嘴唇。
曾經他是那樣的英姿勃發,俊逸潇灑。
夙月不自覺地自言自語起來,像是在問流采,又像是在詢問自己:“我應該幫他嗎?用我換取解藥,我和你又要如何是好呢?戎楚會放過你嗎?”
突然想起了什麼,夙月猛然一怔,輕輕地放下流采,把被子整理好之後,連鞋子也沒穿就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縱然戎楚之前确實不知自己所在何處,但既然宜荌有法子找到她,戎楚自然不是吃素的料。怕就怕在兩個人早已串通一氣。
宜荌的本事她早已見識好幾回,她可是什麼心狠手辣的法子都能想出來的人。
籍符峰上盡是白茫茫的一片,宜荌一行人早已走遠。幸好雪下的夠大,隻消一瞬,便将他們的腳印掩了去。
籍符峰上的一切依舊是原來的模樣,夙月懸着的心也暫且放了一放。
一陣陰風襲來,攜帶着陣陣冷香。夙月不禁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仔細一想,正是尋行香的味道,不由得心中一寒。
這個女人,究竟還要害自己多少次。
也罷,該來的終要來的。
有些孽緣,擋也擋不住。
戎楚,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