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采隻用了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她的眼前,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骨節分明,瘦而有力。他的臉依舊相當平靜,隻有那雙噙滿憤怒的雙眼洩露了他的情緒。
夙月拼命掙紮,卻無半分作用。
“你奪了聆臻的身子,理應還給她。你過得這般逍遙自在,她卻不得轉世,魂魄遲遲沒有歸處。你竟還敢說不想去,你要霸占她的身子到什麼時候?”流采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夙月幾乎窒息,神志也越發遊離。
聆臻,聆臻?她認識嗎?
是那個送流采佩劍的人。
流采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便松了手。夙月幾乎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
“我真是恨你,厚顔無恥地占着她的皮囊。若你還有些良知,也斷不會說出這種話的。不想去?恐怕由不得你。”流采語畢,便隐了身形,消失了。
葉隐山依舊是那般風光秀麗,世外桃園的模樣。
可夙月卻覺得,自己仿佛瞬間跌入了深不見底的冰窖裡,無法動彈,冷徹入骨。
聆臻?究竟是誰?
為何流采竟一口咬定自己奪走了她的皮囊?
可是這十六年來,經曆的事情曆曆在目。
這具身軀無疑是她的。
夙月不喜歡輕易掉眼淚,即便是現在,被人深深的厭惡着。罷了,葉隐山原本就不是她該來的地方。既然是一個過客,離開此處便是必然,又何須在乎何時啟程。
是時候回到她原來的那個世界,無論心中有多麼的不甘願。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她便徑直往廂房走去,但一雙腳卻步步似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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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最小的葉隐山弟子葉甯如今正躲在假山後面。
夙月是她在葉隐山最好的朋友,兩人情同姐妹,加上夙月平時無微不至的照料,她是萬萬不能讓師父将她趕走的。幸好她方才練功的時候偷懶,跟了上來,也幸虧師父大概是急怒攻心,才沒有發現她。不然依着夙月的性子,斷然是會默不作聲,自己偷偷收拾包袱走人,而他們也将會被蒙在鼓裡,到夙月已走才會知曉這件事。
葉甯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自己在這葉隐山打小便受盡寵愛。可夙月自打來時便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什麼事都搶着幹,生怕大家讨厭她。師兄姐們對她稍稍好些,她便受寵若驚。但也由此,大家越發喜愛她。也不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養成了這副性子,什麼都往肚子裡咽。無論如何受委屈,面上也從不發作。
實在不能再讓夙月過無依無靠的日子了,想當初得知夙月的身世時,葉宇就曾信誓旦旦。有她在,絕不能再讓夙月受半點委屈。這次,她必須得好好想想法子。
葉甯連忙跑回弟子們練功的地方,将此事告訴了衆弟子。大家圍在一起商議着,但能不能讓師父回心轉意,他們也确實不敢保證。畢竟流采這個人,太難以捉摸,大家都很難猜中他的心思。
“師父,請不要将夙月趕走。”衆弟子跪倒在地,挽留夙月的決心盡收流采眼底。
“我沒有要趕她走。”流采語氣冰冷。
衆弟子們面面相觑,師父一句話便把他們先前琢磨的千言萬語給堵住了。
可葉甯實在是氣不過,師父明明就是為了那個叫聆臻的女子要趕夙月出門,如今卻裝成一副“與我何幹”的樣子。
“師父竟真的要為那個叫聆臻的女子而将一個孤苦伶仃的孤女掃地出門嗎?我本以為師父品德高尚,沒想到也是如此的自私自利。”葉甯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她的一席話讓衆弟子們頓時炸開了鍋。
對于聆臻這個人,年紀輕些的弟子自然是不知曉的,連大師兄也隻是略有耳聞。弟子本不應該如此聒噪,但師父竟被一個女人羁絆這種消息實在太令弟子們驚奇,也難怪有些弟子竊竊私語起來。
流采幾乎是一瞬間便到了葉甯的身邊。
“你說什麼?誰告訴你的?”
葉甯竟第一次實實在在地感覺到師父身上的殺氣,不由得哆嗦起來。尤其是流采那種嗜血的眼神,更是讓她心驚膽戰。葉甯從未見過流采為何事如此動怒,心中也略微有些後怕。
看來,聆臻那女子對流采而言确實意義非凡。自己竟敢在老虎心尖上動心頭肉,真是不要命。
如今的葉甯,腦袋一片混沌,又着實被流采的氣勢吓得不輕,竟然暈了過去。
流采見她昏倒,并不扶她,憤憤地離開了,心中已默默地将這筆賬算在了夙月的頭上。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說的。
山中大弟子雖有人知曉聆臻,但他們斷然是不敢妄言的,年紀小些的弟子更是無從得知。除了夙月,再無其他可能。想不到過了這三百年,她那愛嚼舌根子的本性永遠也改不掉。
夙月,幹得甚好,奪了她的身子,毀了她的心。如今還要她不得安甯,活在别人的流言蜚語之中。甚好,确實甚好。
若不是為了聆臻,我斷是将你粉身碎骨也不夠的。
衆弟子們都着急着葉甯的安危。流采的離去,自然也不會有人在意。
更何況他們的這個師父,向來是來無影去無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