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月卻仿佛沒聽到似的,還是朝着宜荌爬過來,嘴裡不停地喊着:“酒,酒……”
宜荌見夙月已經無藥可救,氣得甩門而去。
砰地一聲,門關上了。
天地仿佛瞬間安靜了,夙月嘴裡含糊不清的話語也停止了。為什麼她喝不醉,究竟為什麼?她多想大醉一場,也許這樣,她還能小睡一會兒。隻要能睡着,她就有可能做夢,就有可能夢見,籍符峰上白雪皚皚,她和他在山中起舞,雪花再美,也美不過他的笑……
不知不覺,夙月竟然留下了眼淚,無聲的,細碎的,撕心裂肺的。
夙陽,我對不起你,你就跟着宜荌吧,她能給你最好的生活,她也一定會…而我,不過是一個廢人,什麼也不能給你……
夙月就這麼大病了一場,一連一個月,她都是渾渾噩噩的。她的四肢仿佛塞滿了鉛一般,實在是重的不能動彈。她明明能睜開眼睛,卻什麼都看不清。想說話,卻隻能反反複複地說着兩個字:流采流采……
她雖然并不清醒,但卻能感覺到,似乎有人不停地在她周圍晃動着,她總是能聽到一個男人的訓斥聲,和一群人的跪地聲求饒聲,還有一個女人的哭泣聲……
她實在是太好奇了,她也實在是太想讓這些吵着她睡覺的聲音趕緊停止,以至于她忍不住打開了自己的眼睛。
已經一個月多了,她整整折磨了自己一個多月的時間,無論是身,還是心,也該夠了。夙月,醒醒吧!
“她醒了,她醒了!爹,你快過來看看!夙月姐姐睜開眼睛了。”習楠拼命的叫喊着,似乎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開心過。
夙月眨了眨眼睛,又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視線清晰些,好看清眼前的人兒。眼前這個打扮的雍容華貴的少婦不是習楠是誰?隻不過,有習楠出現的地方……
難道!?
夙月又重新打量了自己所在的房間,看這擺設,不正是在明阙宮嗎?
夙月一絲苦笑,她怎麼想也不會想到,兜兜轉轉,她竟然又回到了這裡。她原本以為,曳涯會是她最後的歸宿。但她沒想到,命運的齒輪還是轉到了這裡。她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也許,這就是她的命。晴蘭就是她的命根,她怎麼樣都要回來的。
“夙月啊,你可把為師和楠兒給吓死了!”習原老淚縱橫的樣子,讓夙月覺得他似乎蒼老了許多。
“師父,我沒事。”夙月忍不住咳嗽起來,竟還咳出了一些血絲。她當然不敢讓習原和習楠看見,便自己偷偷蹭掉了。
“你說你沒事喝那麼多酒幹嘛?為師不是早跟你說喝酒傷身嗎?你這一昏迷就是一個多月的,大家都還以為你就要去了……楠兒天天守着你,就怕你醒不過來!”習原擦了擦眼淚,可眼中還是難掩的喜悅。畢竟夙月醒了,這就夠了。
“你可倒好,在這床上一睡就是一個多月,任我怎麼哭怎麼喊怎麼鬧,你就是不搭理我。你倒是舒服了,伺候你的宮女太醫可就不太平了。你知不知道,你一直不肯醒來,堇都快把整個明阙宮的太醫都滅了!”習楠輕輕地戳了戳夙月的額頭,嗔怪道。
“他……是他帶我回來的嗎?”夙月的記憶隻停留在了曳涯的那個小房子裡,根本不知道戎楚是怎麼把她帶回晴蘭的。
“可不是嘛。你都不知道,他帶你回來的時候臉色有多難看,仿佛渾身都裝滿了利劍,靠近他就會被他捅死。那可真是太吓人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真的是太可怕了……尤其是太醫拿你的病情沒辦法的時候,他的眼神簡直都可以把人活活吓死。連什麼要是治不好就把全部太醫拿去當人彘的話都說出口了。”
夙月看習楠嚴肅的表情,并不像是裝的,也并不像是在誇張,如此看來習楠的确是心有餘悸,被戎楚吓着了。
“怎麼,又在說孤的壞話嗎?”戎楚仿佛是剛下朝就過來了。看見夙月,臉上是難掩的喜悅。
習楠看見戎楚遠遠地就要過來了,便小聲地對夙月說道:“夙月,堇對你怎麼樣,相信你也清楚。我又不是傻瓜,自然心裡也是明白。但他喜歡的人是你,我斷然不會不高興。我知道他現在一定很想和你單獨聊聊,我就先出去了。等他一走,我就進來陪你。”習楠說罷,便拽了拽習原的衣服,和他一起出去了。連同房間裡僅剩的幾個小宮女,也一并被遣了出去。
此時此刻,偌大的房間裡面,隻有戎楚和夙月兩個人,安靜地仿佛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