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她的聲音低沉而冷硬,“再動一下,你的後果你自己清楚。”
直到這會兒,阮雲琛才發現這個二十歲出頭男人,眼神裡藏着的,是無盡的憤怒與決絕。
“還記得我嗎?”男人低聲嘶吼,呼吸紊亂得像脫缰的野獸。
阮雲琛借着昏黃的路燈看清了他的臉。她混亂的腦海中忽地閃過一個畫面——破舊的鞋鋪,鞋匠佝偻着背,顫抖着遞上一雙補好的舊鞋。
他當時說......
他當時說了什麼來着?
再寬限幾天,求求您,這兩天就能湊到。
“再寬限幾天,求求您,這兩天就能湊到。”
男人的聲音與腦海裡老人的話重合在了一起,阮雲琛愣了愣,心裡忽地一顫。
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
北街的老鞋匠沒有湊到錢,最終選擇了自殺。他的兒子,眼前這個人,顯然記得那個日子,也記得是誰來逼的債。
宋祈從來不讓阮雲琛直接插手讨債的活。
他說得倒是冠冕堂皇,說她年紀不到,說她經驗不足,說她隻要站在旁邊旁觀,看着一切,記住一切,記住每一張痛苦的面孔。
阮雲琛是記住了那些絕望的人,而那些絕望的人也同樣記住了她。
“是你害死了我爸。”男人的聲音很低,卻一字一句砸在耳邊。他的手緊了緊刀柄,目光卻帶着一種不穩定的瘋狂。
宋祈從來不讓阮雲琛直接插手讨債的活。
他說得倒是冠冕堂皇,說她年紀不到,說她經驗不足,說她隻要站在旁邊旁觀,看着一切,記住一切,記住每一張痛苦的面孔。
阮雲琛是記住了那些絕望的人,而那些絕望的人也同樣記住了她。
阮雲琛看着他,神色平靜得幾乎沒有波瀾。
她放下了拿着那把小小折疊刀的手。
男人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像是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冷靜。
“你不敢。”她低聲說,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陳述事實。
男人的手在抖,腳步卻沒有退縮。
“我要殺了你!你這種人——”他的話卡在喉嚨裡,像是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阮雲琛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仔細端詳着,就像在看一個破敗卻又熟悉的物件。
她沒有急于反擊,甚至沒有表現出太多敵意,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這個男人——這個被憤怒和絕望吞噬的男人,同樣被恐懼和不确定吞噬。
阮雲琛看過太多了。
太多了。
她數不清。
從福利院出來的那一天起......或者說,從祈求宋祈幫她殺了阮啟明起——盡管并不是他動的手——阮雲琛就強迫自己習慣面對這樣的面孔。
恐懼、憤怒、悲哀、絕望。
人有喜、怒、哀、樂,卻是那喜樂在拿到了借貸的錢款之後便不複存在。
有些人借貸是為了賺錢,有些人借貸......卻隻是為了活。
可他們最終也會因此而...而活不成。
“你覺得殺了我能改變什麼?”阮雲琛有些疲憊。
男人沒有回答,隻是重重喘息着,像一頭困獸。他的手垂了下去,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金屬聲。
漸漸地,他捂住了臉,緩緩地靠着牆滑了下去,蹲在了地上,像個即将溺水的人。
“殺了我吧......殺了我吧,”他哭着喃喃喃喃道,“反正你.....最後也會帶我去見你們那個老闆。”
阮雲琛的視線落在地上的刀上,血迹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她低頭看着這個男人,一時間沒有動。
帶去見宋祈?那就是死路一條。
放了他?那同樣可能是一場隐患。
“淮龍不是沒有警察。”她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讨論天氣,“你比我大很多,你比我懂得也更多,你......還有别的選擇。”
阮雲琛轉身便離開了,腳步沒有絲毫猶豫。男人愣了一瞬,擡起頭,眼裡有些不可置信。可他沒有再追上來。
一路小跑到主街時,阮雲琛才放慢腳步,捂着剛才被擦傷的肩膀,眉頭緊緊皺着。上衣被劃開了一個口子,血迹正在迅速暈開。
阮雲琛深吸了幾口氣,從帆布包裡掏出了雨衣,草草地穿在了外頭。
宋祈的車停在街角,他正靠在車門上抽煙,看到阮雲琛時挑了挑眉:“怎麼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