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攤着幾本醫學書籍,旁邊是幾張未裝訂的病曆紙,上面潦草的字迹看得人頭疼。牆角堆着幾個金屬器材箱,上面覆着一層灰,似乎已經很久沒人動過。
阮雲琛站在門口,目光迅速掃過整個房間。
目标不可能擺在明面上。
她的目光落在書桌邊的小抽屜上,鎖孔周圍的磨損痕迹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蹲下了身,從懷裡掏出先前藏好的鑷子——那是從林奇的手術盤上順下來的,指尖微微發抖,卻迅速将鑷子插進鎖孔。
她用手指小心地調整角度,動作輕得連金屬摩擦的聲音都幾不可聞。
一分鐘,或許更短。
鎖芯輕輕一轉,抽屜打開的一瞬間,她的心跳似乎也加快了一拍。
抽屜裡整齊地擺放着幾疊文件,還有一個黑色封皮的......
賬本。
阮雲琛的目光在賬本上停留了一瞬,腦海中那點模糊的猜測頓時變得清晰。
這個賬本和宋祈辦公室裡那本明賬完全不同——封皮破舊,紙張泛黃,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就像一個被随意扔在角落的舊物。
阮雲琛伸手拿起賬本,翻開一頁,紙張的質感讓她的心髒驟然一緊。
裡面密密麻麻的記錄全是手寫的,每一筆都透着急促和草率,金額巨大卻又隐藏得巧妙,和安堂的“暗網”被清晰地記錄在這些字裡行間。
就是它。
阮雲琛沒有多看,她迅速合上賬本,将它藏進懷裡,然後站起身,步伐更快地向門外移動。
她的手剛碰到門框,外間傳來林奇的聲音,伴随着椅子移動的刺耳聲響。
“什麼動靜?”林奇的聲音突然拔高了一分,腳步聲帶着急促的節奏朝辦公室這邊靠近。
腳步聲随即響起,急促而雜亂,朝着診室的方向靠近。
阮雲琛屏住呼吸,眼睛飛快掃過周圍,目光落在診室内的另一扇門上。她壓下心頭的緊張,迅速挪動腳步,卻在這時聽到外面更大的一聲響動。
“......人呢?”
林奇的語氣中透着壓抑的怒火和警覺,他的腳步聲頓了頓,随即更快地朝着診室靠近——他發現她已經不在床位上了。
現在離開床位,無非隻有三個原因,要麼上廁所,要麼不想付林奇的醫藥費,要麼跟這屋中的動靜有關。
阮雲琛幾乎沒有時間思考,手指飛快掠過門邊的一處挂鈎,順手扯下挂着的一件寬大外套披在身上。
肩膀的疼痛仿佛一根被狠狠拉緊的弦,但此刻的緊張感讓她将這份疼痛壓在了意識的最底層。
阮雲琛屏住呼吸,側身避開門口的方向,目光迅速掃過辦公室,最後定格在另一側的窗戶。
窗戶半開,風從縫隙中湧入,帶着刺骨的冷意——
二樓,但那是她現在唯一的出路。
林奇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地闆發出嘎吱的聲音,每一下都像在她的神經上踩出火花。阮雲琛咬緊牙,腳步輕得像一片羽毛,慢慢靠近窗台。
她伸出手,手指剛碰到窗框的一刹那,身後傳來輕微的“咔嗒”聲,門把轉動。
阮雲琛的心髒猛地一跳,用力推開窗戶,冷風呼嘯着湧了進來,刺得她臉頰發疼。
林奇已經走到了辦公室門口。
“媽的……”他的聲音帶着惱火和疑慮,門被推開一條縫隙,細微的光線映在阮雲琛的身上。
她沒有回頭,也不敢再等,直直抓住窗台的邊緣,肩膀的傷口被拉扯得一陣劇烈的疼痛,手臂瞬間發麻,手指幾乎失去了力氣。
可她的動作沒有停,借着一股毅力,用力翻身越過窗台。
雙腳落地的一瞬間,阮雲琛膝蓋猛地一軟,骨頭撞上地面的悶響穿透耳膜,疼得她頭皮發麻。她咬着牙,雙手撐着地面迅速站起身,忍住了脫口而出的悶哼。
身後傳來林奇的怒吼:“誰?!站住!”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金屬撞擊的聲音接踵而至,像是撞翻了某個器械箱。嘈雜的動靜混雜着急促的腳步聲,已經迅速逼近。
阮雲琛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呼吸,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邁出腳步。每一步都帶着肩膀和膝蓋的刺痛,但她知道現在絕不能停下。
身後傳來重重的撞門聲,林奇的罵聲像鞭子一樣抽在她的後背:“别以為我看不見你!給我停下!”
冷風拍在她臉上,帶着刺骨的寒意。巷子狹窄而昏暗,路面坑坑窪窪,地上堆滿了垃圾和廢棄物。
阮雲琛的鞋底擦過地面,濺起了幾滴泥水。她的目光掃過前方,盡頭是一道半開的鐵門,那是她的目标。
但她的身體已經開始抗議。
高燒讓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的每一次起伏都像被灌進了一團火焰。汗水順着額角滑下,視線開始模糊,但她的腳步沒有停。
一聲巨響從後方傳來,林奇踹開了門。他的身影被診所微弱的燈光拉得很長,手裡似乎還拿着一根鐵棍,憤怒地喊道:“跑不掉的!你以為這些地方我不熟?”
阮雲琛的目光一凝,肩膀的刺痛感被強壓在後腦,她的腳步加快了些。巷子深處傳來微弱的光亮,是她唯一的希望。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混雜着林奇暴躁的咒罵。阮雲琛的手指下意識地攥緊,手心裡已經滿是汗。
巷口的鐵門近在咫尺,她咬緊牙關,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沖了過去。
剛抓住鐵門的一瞬間,肩膀猛地被一道力量拽住。她的身體本能地一僵,擡手擋住了臉,接着反手一個肘擊,正中身後人的手腕。
林奇吃痛地退了一步,手中的鐵棍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阮雲琛沒有回頭,她猛地推開鐵門,腳步沒有一絲停頓地沖了出去。冷風像刀子一樣劃過她的臉頰,但她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逃出去,拿着賬本。
不管林奇發現拿着賬本的是否是她,也不管林奇是不是已經向宋祈彙報,她的機會隻有現在,也隻有這麼一次。
成功了,就是成功;失敗了,迎接她的,隻有比死更恐怖的地獄。
阮雲琛的身體幾乎是在燃盡最後一絲力氣支撐着前行。
巷子狹長,昏暗得像一條無盡的隧道,風從頭頂的破牆之間呼嘯而過,帶着刺骨的涼意。
她的步伐踉跄,每一次落腳都像踩在碎裂的玻璃上,疼痛刺進骨頭,伴随着肩膀傳來的鈍痛一起啃噬她的意識。
林奇的罵聲和腳步聲在身後不遠的地方回蕩,他追得比她想象中更近,怒火中燒的吼聲像一根鞭子抽在她背上:“站住!跑不掉的!”
阮雲琛沒有回頭,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出口。巷尾隐約透着微弱的光,那是她的目标,可那光線卻像是隔着一層濃重的霧,忽明忽暗,似乎遙不可及。
汗水滑過她的眼角,混合着寒風刮在臉上的刺痛感,讓她的視線越發模糊。
腳下的地面滿是污水和垃圾,她的鞋底踩過去發出輕微的“啪嗒”聲,像是随時會滑倒。肺部的灼熱感在每一次喘息中翻湧,像是一團火燒在胸腔裡。
還有幾步。
再幾步,她就能甩開林奇。
可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金屬撞擊的聲音,林奇的腳步聲驟然加快。阮雲琛的心髒猛地一縮,她幾乎能感受到他靠近時帶來的壓迫感——近了,他已經近了。
“媽的!跑不了的——”
阮雲琛的心髒猛地一縮,她幾乎能感覺到那股追趕而來的壓迫感,像一張無形的網,逐漸逼近。
她的步伐踉跄了一下,手在巷子邊的牆上一撐,借力穩住了身體。冷汗順着臉頰滑落,肩膀上的痛感已經擴散到整條脊椎,像燒紅的烙鐵在皮肉間反複碾壓。
身後傳來林奇含混不清的罵聲,伴随着傳呼機的撥号音。他的腳步聲沒有停下,氣喘籲籲地擠出一句:“祈哥,有人偷了賬本——我不知道是誰,跑得他媽的比兔子還快!”
阮雲琛聽到這話,牙關猛地一咬,耳邊的尖鳴聲幾乎蓋過了腳步聲。林奇的聲音卻像浸着火藥,從不遠處炸了開來:“阮雲琛?她在診室,她......”
林奇頓了一下,語氣忽然一變,像是被人迎頭砸了一磚:“不對!她不在!”
阮雲琛聽到這裡,心髒猛地一沉。她不敢回頭,甚至不敢讓自己的步伐停滞哪怕一秒,腳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林奇的喘息聲在寂靜中顯得刺耳:“……我,我不知道,我在追了!祁哥,我在追了——”
眼前的巷尾依舊朦胧,像一幅褪了色的畫。她的耳鳴聲越發尖銳,幾乎蓋過了所有外界的聲音。
肺部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空,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議着,她的步伐卻沒有停下。
巷子裡的夜風猶如刀割,呼嘯着刮過廢棄的磚牆,将破爛廣告紙撕扯得嘩嘩作響。
阮雲琛的步伐已經開始淩亂,肩膀上的傷像是灼燒般撕裂開來,疼得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可她依然咬着牙,腳步不停。
她咬着牙,強迫自己将這些聲音隔絕在腦海之外。巷尾的出口依舊遙遠,像一幅褪了色的畫。她的耳鳴聲愈發尖銳,壓過了外界的一切聲音,胸口的喘息像被釘死的風箱,發出嘶啞的顫動。
巷子裡的風越發淩厲,刮過廢棄的磚牆,将挂着的破布廣告撕扯得嘩嘩作響。阮雲琛的步伐開始失控,她的腿像被注滿了鉛,每一步都沉重到讓人絕望。
林奇的腳步聲愈發清晰,帶着刺耳的碰撞聲和他憤怒的喊叫:“阮雲琛!你跑不了!别以為能躲得掉——”
阮雲琛沒回頭,肩膀上的傷口已經無法感知具體的疼痛,那種燒灼般的痛楚早已變成一種模糊的鈍感,壓迫着她的神經。
她的視線掃過前方,突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巷口的昏黃燈光下,阮秋的身影清晰起來。他站在那裡,目光直直鎖在阮雲琛身上,臉上的焦急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化為一種決然的堅定。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