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員們動作迅速,沒有任何拖泥帶水地向B點撤離。
林飛和李楠應聲點頭,阮雲琛靠着鐵櫃緩緩站直了身子,調整了一下呼吸,目光再次掃向三号倉庫的方向。
她知道他們沒有武器,也沒有真正的警力配備,但必須争取時間。程一冉帶隊趕來的這段時間,是她必須獨自扛住的。
動靜很快引起了目标的注意,幾名男子迅速分散,試圖避開視線。但一個高大的男人停下腳步,轉身朝阮雲琛藏身的方向逼近。
時間像是被拉緊的弦,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烈的危險氣息。阮雲琛輕輕吸了一口氣,擡手做了個手勢,示意隊員散開。從高架上傳來的輕微響動讓對方瞬間警覺,他目光一轉,冷笑了一聲,忽然撲了過來。
阮雲琛沒有猶豫,側身閃開,在對方剛要掏出什麼的時候,揮起手邊的一根鐵杆,猛地砸向他的手腕。
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那人悶哼了一聲,手裡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上!”阮雲琛低喝了一聲,身邊的隊員迅速上前,與另一名試圖靠近的目标纏鬥起來。
高個男人被激怒了,擡腳狠狠踹向阮雲琛,動作帶着一股狠戾。
她來不及閃避,硬生生挨了一下,身體倒退了兩步,腰側的傷口被撞得鈍痛加劇,但她沒有表現出一絲遲疑,反而迅速反撲回去。
兩人短暫交手時,遠處傳來了一聲槍響。
阮雲琛猛地擡頭,看到另一個人從懷裡掏出了一把手槍,對準了正在與他對峙的隊員。
“快躲開!”她低吼一聲,用盡全力将那名隊員往旁邊推開,自己的身影卻徹底暴露在了槍口之下。
對方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槍聲炸裂,子彈擦過阮雲琛的手臂,帶起一陣撕裂的刺痛感。她腳步踉跄了一下,卻在瞬間穩住了身體。
耳機裡傳來程一冉的聲音,冷靜而幹脆:“十秒。”
短短兩個字,像是某種無形的力量,瞬間壓住了阮雲琛的緊張情緒。
她迅速調整了姿勢,擡起未受傷的手,用鐵杆擋開了對方試圖靠近的動作,同時回頭對隊員低聲命令:“散開,準備撤離。”
腳步聲在倉庫裡此起彼伏,敵方顯然也聽到了動靜,開始加快追擊。阮雲琛咬緊了牙,顧不上手臂的疼痛,冷靜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尋找可能的掩護點。
“八秒。”程一冉的聲音再次響起。
阮雲琛沒有回應,隻是迅速揮手,示意隊員從側門撤離。她的動作幹脆利落,每一步都透着冷靜的算計,仿佛剛才那一槍對她沒有絲毫影響。
遠處的引擎聲響起,伴随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壓迫感驟然加劇。
“六秒。”程一冉的語氣依舊平穩,像是一塊穩固的基石,壓在阮雲琛心頭,卻不讓她喘不過氣。
阮雲琛擡眼看了看出口方向,呼吸沉穩,快速掃視倉庫内的情況。她的隊員已經按她的指示分散撤離,但不遠處的三名可疑人員并沒有完全被局勢震懾住,依舊在尋找可乘之機。
“三秒。”耳機裡傳來最後的倒計時。
阮雲琛深吸了一口氣,握緊手中的鐵杆,擋住了試圖沖向出口的一人,同時低吼了一聲:“别動!再往前一步,我不保證你能站着走出去。”
對方愣了一下,目光裡多了幾分遲疑。
遠處傳來的引擎聲驟然增大,伴随着刺耳的刹車聲,一隊全副武裝的特警從倉庫外迅速湧入。清一色的黑色制服,胸前的徽章在倉庫昏黃的燈光下閃着冷光。
“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蹲下!”特警中領頭的人持槍大步上前,聲音低沉而有力,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幾名嫌疑人動作遲緩,顯然不甘心就此放棄。但在對方步伐逼近、槍口直指額頭的一瞬,他們的猶豫被徹底擊潰,緩緩地舉起了手。
阮雲琛微微松了口氣,手臂的疼痛讓她的動作稍顯僵硬,卻沒有讓她的神情露出任何破綻。
“情況控制得不錯。”特警領隊站定在她面前,目光在她的臉上停了一瞬,随後轉向地上的嫌疑人。那聲音熟悉得讓阮雲琛有些錯愕。
“程一冉。”她脫口而出。
對方顯然也愣了一下,但隻是很短的停頓。程一冉點了點頭,語氣依舊冷靜:“好久不見。”
阮雲琛沒有再說話,隻是站直了身體,用不動聲色的動作掩飾着手臂的傷口。
“剩下的交給我們。”程一冉微微側頭示意隊員,“傷員優先送醫。”
她的聲音低而冷靜,卻透出一種無法忽視的關切。阮雲琛皺了皺眉,剛要開口拒絕,卻被程一冉打斷:“這是命令。”
話音未落,程一冉已經轉過身,開始安排現場收尾。特警們動作迅速,倉庫裡的氣氛瞬間被掌控。
阮雲琛站在原地,看着那個熟悉的背影,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倉庫的嘈雜聲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走廊上時不時響起的推車輪聲。
阮雲琛盯着頭頂過于明亮的燈光,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一輕一重,踩在地闆上,帶着些急切。
門推開時,她還沒來得及撐起身,就被一雙冰涼的目光落在了身上。
“你的傷怎麼回事?”阮秋的聲音不高,但聽得出努力壓抑的怒意,仿佛下一秒就會破土而出。
阮雲琛有些無奈地閉了閉眼:“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醫院打的電話。”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走近,目光掃過床頭櫃上的病例,手緊緊攥着,好像那薄薄的幾頁紙能給出一個解釋。
——傷員當然不會給運回田家莊。
這要是運回田家莊,一路上八個小時,血還沒流幹,那傷口都得被車給颠裂開。
所以淮龍市立醫院,是傷員最好的去處。
“阮雲琛。”他的語氣低了下來,聲音卻像繃緊的弦。
阮雲琛擡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她忽然有些不敢看阮秋。
他的眉間微微蹙起,那張臉上有種熟悉的情緒,是從前那個還不叫阮秋的小男孩常有的樣子——隻是那時候他總是藏得很深。
阮雲琛還記得,他以前總把自己蜷成一團縮在角落裡,默默遞來一瓶消毒水和幾片藥,那動作輕得幾乎聽不見。
沒有問,也沒有說,隻是用那雙幹淨卻帶着點倔強的眼睛看着她,像是在等一個答案——她會不會把這些接過去。
那時的他,不敢也不願将關心說出口,總是用這樣的方式試探着,笨拙卻小心翼翼,像是害怕驚擾了什麼,也像是怕自己跨越了不該跨越的界限。
現在卻變得直白了。
擔憂寫在眉眼間,不再躲躲藏藏。
他會開口,會質問,會在她受傷的時候站在床邊,用一種幾乎毫無保留的親近注視着她。
這種直白讓她有點不知所措,卻也讓她生出一種複雜的情緒——似乎從前的距離感被拉近了,卻又好像在某些地方更難以看清。
阮雲琛一時間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
她本以為這學期可以圓滿收尾的。
本以為上次實習任務受的傷可以悄悄瞞住的。
阮雲琛局促地收回了目光——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局促,她低頭整理被角,指尖在平整的床單上輕輕滑過。
那種複雜的情緒像是纏繞的線,一時理不出頭緒,但她知道,他變了。
比以前更加勇敢,更加直白,也更加……讓人無處可躲。
醫院病房的燈光比倉庫的更加刺目,刺得她的目光有些微微發散,卻看得出阮秋的情緒遠比想象中激烈。
“隻是擦傷。”她擡手擋住他那帶着審視意味的目光,語氣輕描淡寫,“醫生說兩天就好,真沒什麼大礙。”
“隻是擦傷?”阮秋看着她的表情,笑了一聲,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阮雲琛不喜歡這樣的阮秋,過于鋒利,像是一把随時會劈向誰的刀。
或者說......不是不喜歡,而是有些不太适應。
她一直習慣自己扛下一切,從前是因為沒有選擇,現在則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本能。
盡管近些年來這種本能似乎稍微松動了一點,因為身邊開始出現那些帶着善意的人——阮秋、廖緻遠,還有一些漸漸走近的隊友和身邊的人。
他們的存在像是劃開她原本封閉的世界的一束光,照進來,驅散了些陰影。
但人并不會那麼輕易改變。突然讓她把自己的脆弱完全揭露出來,讓人看見那些她藏得最深的部分,她依舊會感到本能的不适。
尤其是阮秋——他的關心過于直接,帶着一種讓人無法逃避的力度。以前那種默默遞藥的少年似乎已經遠去,而現在這個目光灼灼的年輕人,卻讓她覺得有些無處可逃。
“行了。”她壓低聲音,努力讓語氣保持平穩,“我已經處理過了,别把自己吓壞了。”
“我?”阮秋微微挑了挑眉,聲音低了幾分,“姐,你覺得我現在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