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慕強和對賞心悅目的欣賞是正常的人性邏輯。”陸景軒說,“何況,真能和傅斯言搭上點什麼關系……誘惑真不能算小。”
誘惑算不算大許樂程不知道,但他能确定,和傅斯言扯上關系,麻煩更大。
轉過轉角,許樂程和他們三人分開,往選修課的教室去。
走出三步,手機響起的清脆的信息提示聲響。
鎖屏界面上,一條未讀信息的橫幅提示撞進許樂程眼中。
所謂信息,其實也就幾個字:
【四點南校門】
來自于剛剛人說的、求而不得的,傅斯言。
不帶一個标點,簡單直接到他都不用打開聯系人的單獨頁面就能看完。
明明白白地把發消息來的人對于這場約見的冷淡、疏離、抗拒、敷衍表現得淋漓盡緻。
垂着眸子按熄屏幕,壓住心裡因為這條“通知”而翻湧起的隐隐不快,許樂程挑唇淡淡一笑。
合着就你傅斯言煩厭這事、就你不情不願?
是以為我很在意這種彼此抗拒卻又不得不見面的場面嗎?
——那就不得讓你明白明白我的态度了。
下了選修課課,許樂程背着雙肩包離開了學院。
淩南大學有南北兩個校門,南校門距離學院很近,走得快點十分鐘内就能走到。
但把雙肩包背在一側的許樂程踏着閑庭信步的步伐走了十五分鐘,才走近南校門口。
一輛黑色商務車停在南校門外學校劃定的專屬停車位上。
即使看見了那輛商務車,許樂程也依然沒有加快步速,而是在校門内恰好能透過镂空欄杆看見那輛車的長椅上坐下了。
商務車内,平時最在意時間觀念的傅斯言已經幹等了十幾分鐘,司機有些坐不住了。他看了看時間,向傅斯言道:“傅總,我給許先生打個電話問問他大概多久能到。”
傅斯言搖了搖頭,擡眼看向校門内。
銀杏樹下的休閑長椅上坐着個眉眼明朗的男大學生,寬松的白色衛衣和牛仔褲和他戴在頭上的深咖啡色耳罩式耳機,以及慢慢刷着手機的動作,烘托出他仿佛不過是課後随意走到這裡、看着初冬暖陽心情很好于是坐下歇歇的自在悠閑。這樣的他和草地、休閑長椅組合起來,很有些賞心悅目的松弛感。
沒有得到傅斯言明确的回應,過了不一會兒司機又開口問道:“傅總,還等嗎?”
傅斯言沉穩道:“等着。”
坐在休閑長椅上施施然地刷着手機、隻偶爾向停在校門外專屬停車位置的黑色商務車瞥上一瞥的許樂程一點也沒有顯出着急的意思。他點開明天上課的資料又看了會,才站起身,把耳機取下随意地挂在脖子上,拍了拍衣服,走出了南校門。
司機一個擡頭,忽然看見了走近車子的許樂程。他忙從駕駛室裡下了車,繞過車頭打開後座右側的車門,半是恰到好處地遮擋住能從遠處看見車内的角度,半是禮貌周到地請許樂程上車。
車門打開的空隙裡能看到車裡後座上坐着的人正脊背挺直目不斜視地看着手裡的平闆,偶爾微微啟唇說兩個字又閉上,幹脆又冷凜。和他身上清淺的香水氣息一樣,幹淨但冷清,比很多本就不甜醇木質的男性香調還更多了一些疏離的感受。
他也自始至終沒向走近來的許樂程看上一眼,完全和他發給許樂程的那條微信一樣展現出明确無關痛癢的意思,也仿佛根本不會為許樂程比他發過來的“四點”的時間晚到了十分鐘而在意。
這讓許樂程心裡隐隐的不快又翻湧起來。
但司機還保持着禮貌周到的姿态等着許樂程上車,雖然心裡諸多不情願,他也不想為難司機,還是走快幾步到車門邊,向司機道了謝,上了車。
待他在車後座坐定了,司機才很輕地關上後座車門。
空間被封閉的瞬間,說不清具體意味的壓迫感也卷上了許樂程心間。
這輛商務車在物理意義上絕對算得上寬敞大氣,這種壓迫感,許樂程百分百确定都是源于身邊那位在他上車後依然看着pad,仿佛他還是不存在的,傅斯言。
這種意思明确的冷待,很讓許樂程心裡窩火。
許樂程明顯低着的氣場倒是引得傅斯言側過臉看了看他,但很快便收回視線,再度專注在手裡拿着的pad上。
雖然是十二月,但車上空調開得暖,傅斯言隻穿着襯衫,袖子卷了幾折,露出瘦削的手腕線條,拿着pad的角度使得手部的線條顯得很有力,延伸的手指也修長得很好看。
許樂程最喜歡的部位就是手,即使對傅斯言有着些氣惱,但覺得好看的時候,還是不由得暗自瞥了兩眼。
但他還是很快移開了視線,按亮手機看了看時間。
司機在駕駛座坐得端正,雙手也緊握着方向盤,保持着随時開車的标準姿勢,卻沒有動作。
而傅斯言依舊沉默地看着手裡的pad,過了幾分鐘,他才開口:不行。”
聲音冷淡、直接,語氣毫無商榷餘地。
許樂程後知後覺地發現傅斯言原來戴着藍牙耳機,而平闆的一角顯露出一個視頻頁面,應該是正在開視頻會議。
這讓他沒了開口的空間。
又過了十分鐘,傅斯言再度開了口。
他淡淡說了句“就到這”,放下平闆,再度看向了許樂程,先于許樂程開了口:“你叔叔說你……”
說了幾個字,傅斯言卻沉吟了一瞬。他微微挑眉,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向許樂程,眉眼間迅疾閃過幾分許樂程一時間get不到的情緒。
“許常磊?”許樂程無謂,“他不可能說我半句好話。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傅斯言點點頭:“他說你從小就任性叛逆,失禮的時候請我千萬多擔待。”
傅斯言的聲音低磁,卻也冷。
“所以這次遲到就算了。以後請盡量準時。”
哦?他先指責上了?
“阿姨也和我說,阿言知禮,懂尊重人的。”許樂程似笑非笑,“根本不征求意見、不管對方是否有安排、就單方面确定時間地點,還理所當然地覺得别人應該遵守你的要求,這是你對禮貌有誤解,還是我對尊重有錯覺?”
許樂程的話讓傅斯言的眸光沉了好些,聲音也更清冷了:“我媽應該給你打過電話。”
“阿姨前幾天問過我今天下午四點半能不能抽出時間,而不是今天通知我必須配合你的時間。不管什麼關系,在做雙方共同決定的時候好好地征詢對方的意見,我們一般把這當是基本的禮貌。”許樂程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是明确的銳利。
他這樣直視着傅斯言,微微挑着唇角,一字一句:
“明白嗎?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