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殊意看着自己不斷滲血的衣袖,微微歎了口氣。
“年輕人,你在歎什麼氣?”茶肆老闆端着一壺茶水走近,問道,“喝口茶暖暖身子?”
“不了大娘。”雲殊意壓了壓下巴,将自己的下半張臉藏在兜帽陰影中,壓低聲音,“我很快就走。”
老婦人将茶壺放在桌上,鼻翼微動,從茶香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鐵鏽味。
她順着年輕人的視線望向城門方向,“你是要出城?”
“嗯。”
“那你可别指望最近能出城了。”老婦人搖了搖頭,将斟滿的茶盞推到雲殊意手邊,“喝吧,我請你喝。”
雲殊意将手放在茶盞邊,看着茶盞上方白霧氤氲而升,茶香撲面,水霧沾濕了他的鼻尖。
枯枝般的手指點了點桌上的通緝令,老婦人繼續道:“城主昨天就下令封城,在斯洛科裡城,城主的命令就是鐵律,一旦封城,這裡一隻蒼蠅都不可能飛出去。”
她慢悠悠地給雲殊意判了死刑,“我看這雲殊意,是插翅難逃喽。”
晨光照在老婦人的身上,将她佝偻的身影投在灰白的牆面上,宛如一隻張牙舞爪的怪物。
雲殊意擡頭,露出一雙清冷的眉眼,“你有辦法出城。”
“雲先生是聰明人。”老婦人又給自己續了一杯茶,“這綿延千裡的城牆,出現一兩個漏洞,又有誰會知道。”
“你要什麼?”
老婦人遍布皺紋的的臉上露出一個笑,摩擦着茶盞邊緣,“暫且就記個人情罷。”
雲殊意沒有過多猶豫,“成交。”
“事不宜遲,現在就走吧。”老婦人揚聲對附近饅頭攤的女人喊道,“希夢,我帶客人去家裡看茶葉,你幫我照看一下鋪子。”
系着圍裙的女人回頭爽朗一笑,擦了擦額頭的汗,“好嘞媽,這裡交給我就行了。”
“囡囡呢?”老婦人伸長脖子,沒在周圍看見她乖孫女的影子,“她跑哪去了?”
“她剛剛玩累了,自個兒回家睡覺去了。”
見女人攤前來了客人,老婦人沒再打擾她,離開自己的鋪子,示意雲殊意跟上。
穿過七拐八繞的街巷,避開巡邏隊的視線,兩人用了将近半小時時間抵達一棟不起眼的民宅。
老婦人觀察四周,見附近沒有人,便掏出鑰匙把門打開,低聲道:“進來。”
雲殊意跨過門檻,走入這棟簡單到堪稱簡陋的屋子。
床榻忽然蠕動,從裡面鑽出來一個紮羊角辮的睡眼朦胧的小女孩,看樣子應該才七八歲。
女孩揉了揉眼睛,看清門口的人後,眼睛一亮,從床上爬下來,跑到茶肆老闆身邊,張了張嘴,卻隻發出氣音。
“囡囡乖,你去找媽媽,外婆有點事,待會給你帶糖吃。”老婦人揉了揉女孩毛躁的頭發,“有危險就吹哨子,知道嗎?”
女孩點了點頭,乖乖朝門口走去。
經過雲殊意身邊時,她像是發現什麼寶藏一般,驚訝地張大了嘴。
雲殊意冷着一張臉,側身躲開女孩的注視。
誰料女孩不依不饒,雲殊意朝哪邊側身,她就朝哪邊走,像個跟屁蟲一樣。
老婦人見狀連忙将小女孩推出門,把門關上,朝雲殊意笑了笑:“雲先生見諒,囡囡從小就喜歡金色的東西,看到了就走不動路。”
“别擔心,囡囡天生殘疾,不會說話,她不會把你的行蹤洩露出去的。”老婦人揭開床闆,将裡面的東西拿出來,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黑魆魆的暗道。
她指了指洞口,“這個洞口通向城外,你下去吧,我的鋪子還要人看着,我得快去快回。”
雲殊意看了眼身前毫無防備的老婦人,手指微動。
下一秒,寒光乍現。
匕首出鞘,刃口抵上了老婦人脆弱的咽喉,雲殊意眉毛微微壓低,表情冷硬:“女士,我下去後,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間。”
“你想怎麼樣?”
門口傳來一聲“咚”的悶響,随即是女孩吃痛的抽氣聲。
“把那個女孩給我。”雲殊意目光微轉,語氣不容拒絕,“等我出城,我會放她回來。”
老婦人反而笑了,目露懷念,“二十年前,也有一個人這麼拿刀抵着我。”
“你們,真像啊……”
二十年前?
雲殊意擰眉不解,“誰?”
“好了雲先生,你不用太緊張。要是我要害你,早就喊巡邏隊了,不需要暴露這條暗道。”
“我這次也隻是看在故人的份上,幫你一把。”
“信與不信,也在你的一念之間。”老婦人好心提醒,“最近城裡戒嚴,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巡邏隊來挨家挨戶地搜查,你可要快點做決定。”
“從暗道出去,有一條河,順着河流往下,有一個隸屬于下城區的醫療站點。”她看了雲殊意滲血的袖口,“你的傷可耽誤不了。”